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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回家过年印象”之一:老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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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2-9 19:26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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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富山老地主 于 2014-2-10 13:04 编辑

残瓦断椽
那是岁月滑过的痕迹

我努力的呼吸着这里厚重的空气
想尝到一点先人留下的气息

先人啊
你们依然在注视着我吗
而我
早已把你们忘记
就像这老屋
已没人再来


       29日下午赶回老家的时候,浓浓的年味已弥漫开来。
       除了春联、福字、大枣饽饽、小孩子点燃的鞭炮,还有黛眉红唇,西装革履和略显故作的普通话——随着散落于各处游子们的归来,山村的年也掺杂了些许缤纷艳丽。
      但是,我还是不喜欢在这个传统正浓的氛围里被这些喧杂所打扰。女儿似乎也不喜欢,在回到老家不久后就有些浮躁起来。  
我在想,如今还会不会寻到一处清净让我们得以彻底回归呢?正好,父亲要去老宅贴春联,我便叫上女儿同去,女儿欣然随往。

      老宅位于“街里”。
      所谓的“街里”,是村人对位于村中心的家庙东西两侧各三四条胡同的统称。每条胡同里都残存有十几幢初建于民国时期的老屋,后来随着老人们的逐渐故去,而年轻人又争相走出去在它四周筑建新居,所以最晚在上世纪八十年代,那里就已经开始败落。
如今那里更像一块孤岛,除了几个孤寡的或因儿女不孝实在无处可去老人一直固执着在坚守残生,无奈的等待着另一个世界的召唤,那里似乎就再没有一点生气。
      也是因此,那里曾经活过的人和他们曾发生的事,便被依然活着的人虚幻相传着。例如,成精的毛猴会化作一白胡子老头趴在屋脊上打盹,解放前某家上吊而亡的小媳妇依然在那里低泣。。。
      于是,即使在白天,平时也不会有人轻易穿过那里。于是,那里便愈加的孤单,愈加的败落起来。只有到了年节,才会偶尔有人想起那里还有自己的老屋,匆忙的去贴上红红的对联,点燃几挂鞭炮,给自己一个没有忘怀的安慰后,又匆忙的离开。

       这几条胡同模样几乎一样,铺以平整杂石,狭长弯曲,长约有百米,宽不过米半,成年人伸开双臂就会触到两边石墙。
我家老屋所在,是从“小北山”往南的那条胡同里。
     “小北山”实为一块鼓出地面的大石,有四五平米见方,最高处约有一米,形如坟丘。因村里人习惯上把村北那座“北临龙河,峰岚圆秀,若浮水上”的富山(原作“浮山”)叫做“北山”,所以就把这块大石称为“小北山”。
      此石石质与周边不同,呈暗红色,碎屑状,多孔,村里的老人说是陨石,因此又叫它“星星石”,但无史料记载不可信,从特性来看,更像是火山石。
     与“小北山”紧挨着的是一处二三十米见方的平地。记得我小的时候,每到夏季晚饭后,周围的乡亲们就会拿着蒲扇,带上马扎、板凳或者干脆提着一条化肥袋子聚集到那里乘凉。
    大人们会在一起议论家长里短年景收成,小孩子三五成群的转着圈疯跑嬉闹,等玩累了,会围坐在老人的周围,打着瞌睡,听他们讲一个个村里陈年旧事。当然,那里边也会有许多的鬼故事,我蒙头睡觉的习惯,就是那时在那里听多了鬼故事,被吓出来的。
可惜,“小北山”如今已不存在,几年前,连同那块平地,被一村人在上面盖了一处买卖并不兴隆的杂货店。

      拐进胡同,阴冷潮湿。父亲在前,面色凝重;女儿在中,好奇的左右打量;我在后,试图寻找着我的前辈们在这里留下的痕迹。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了老少邻居们正走出家门,聚于这胡同中,三五成群的拉呱打诨。
      所有的老屋都破烂不堪,有几幢已坍陷倒塌,漆黑的房梁裸露在外,院中一人高的杂草在寒风中打着哆嗦。
即便如此,我依然可以从荒墟中看得到它门所沿承着经典形态和传统居住文化——
      坐北朝南,独门独院,土石结构,山形房脊,木质梁椽,冬暖夏凉。
      墙以土石筑就,或腰线以下为石,腰线以上为土坯。临街外墙腰线位置有穿鼻石砌于墙中,叫做“拴马石”,拴牲口之用。房顶为山形,高高隆起的房脊,覆以黑瓦,两端有烟囱各一。门是木板结构,窗为木格样式,南大北小,糊以半透明白纸。
      两扇宽厚的木制街门,随街朝东或西向。下有门槛,上盖山形门楼。门槛置于两边门垛石之间,石中凿一小槽,两扇街门置于槽中,便于开关。门上提可卸下,以方便车马进出。     
      门前阶下,置一平整长方条石,曰“落脚石”,出门下阶之时,由内而外之变,跨过门槛于此石站定,整仪容,直腰身,理神气,出门贵在精神足;归家进门之际,由外而内之换,立于此石稍作停息,长舒气,放轻松,展笑颜,归家需要和气生。

      一条脏乎乎的半大柴狗从一个半开着街门的院中窜出,吓了我们一跳,也打断了我的寻觅。或许我们的出现也吓到了它,又慌乱着调头冲进院里去了。
      随着院中一句“你撞鬼了”的呵斥声,一个同样脏乎乎的、七八十岁的老人扶门向外探望,见到我们,先是一愣,又在我还没认出他之前憨笑着对我父亲说:“二爷爷,来街里贴对子啊?”见到我和女儿又说:“叔也领着妹儿回来过年了?”
    我们应着。
    父亲问他:“俩儿子今年又没回来?”他喃喃道:“三年没回来了。”“都在外有自己的买卖,过年时离不人。”“我正要找人去给老的写个牌位。”“过年了,不能忘了老的。”
    走过去后,我问父亲:这是谁,我怎么认不出了?父亲告诉我是谁。我说,我大概有十年没看见他了。父亲说,我都有个两三年没见他了,这里的老人几乎是不与别人接触了。

    到了我家老屋,贴好街门上的对联,插好吊纸。父亲掏出烟点上,指着周围几处老屋说:“这些都是我老爷爷时所建,当时家境殷实,除了有几十亩地,还有几匹骡子外出驮脚。每一房都有属于自己的庭院,并有一处共用的客房。听我爷爷说,当年盖这些房子时,每一根梁的两端都压着一块大洋。盖好房后,要用碌碡在房顶来回滚,直到一片瓦都不碎才算完工。”又说:“我看再过几年,这里就彻底没有人烟了。”
    我问:“那些大洋还在上面?”父亲说:“早让破落的后世抠出来换大烟或去赌了,就连门楼和屋檐下的雕花都拆下来卖了。”
    抽完烟,父亲要回去,女儿还没玩够,而我也想多看一看,就让父亲先回去了。
    父亲走后,女儿嚷着要到院里看看,这也正是我的想法。虽然街门上挂着生锈的铜锁,但其实只是一种形式,我把一侧的门使劲一提,就卸了下来。见门打开,女儿很敬仰的样子看了我一下,先钻了进去。我忽然很害怕,害怕院中有传说中的那些东西吓到女儿,便紧跟了过去。
    院中并没有传说中的那些东西,房脊上也没有什么白胡子老头在打盹,只是枯草杂乱,呼吸感觉也沉重了许多。
    迎面的照壁还算完整,上面有手写的福字痕迹;正屋和倒屋除了门窗腐烂不堪,框架依然挺立;西厢屋不知在什么时候被拆除,只留下依稀可辨的地基,于是,门洞也就不存在了。
    这是典型的胶东乡间庭院布局,进院先是门洞,迎面是照壁,照壁上多画福字。院中多以小石板杂乱铺地,雨雪不泞。北正房南倒屋,随街门向,靠街面盖厢房,对面垒猪圈。

    女儿对厢房对面的猪圈感了兴趣,忙进去查看。
    农家的猪圈以杂石矮墙围起,养猪和做厕所之用。圈中间挖一方坑,蹲在坑边,浊物排入坑中。猪圈北端,紧挨里间南窗,窗下是一平整方形大石板,两边靠墙,一角用石柱支撑,高一米悬空,下当猪窝,石板之上用做晒粮。
    我对女儿说:“你发现没有,猪圈与土炕以一窗相隔,窗那边热炕头睡人,窗这边猪窝子睡猪,有意思吧。”
    女儿不解。我说:“过去猪算是一家之中最重要的财产,普通人家一年的收成大多依赖与此,当然要与人隔窗而眠。”

    我的爷爷奶奶是最后住过这老屋的人。在我的爷爷去世后,我奶奶也就搬离了这里,算算这老屋已经空了将近三十年。
    等女儿乐呵呵的参观完猪圈,我们又一块进到正间。灶边,奶奶曾经呼嗵呼嗵拉着的风箱已满是尘土的歪在一边,墙上甚至还挂着一个黑泥烧制的筷笼和一把磨光了的炊帚。东里间,爷爷奶奶从结婚就用过的红漆衣柜还在,上面挂满陈年蜘蛛网,铜质鱼形把手却依然泛着光。
    调皮的女儿跳上土炕,溅起尘土让她咳嗽了几下,又凑近,看起了墙上褪了色的老年画,一边念着“三英战吕布”、“劈山救母”什么的。而我正凭着曾看过和听来的记忆,努力让这老屋在脑海里慢慢还原到从前——
    正房三间,分为正间、东间、西间,东西两间又叫“里间”。正间为灶间,前门后窗,东西各垒一灶,有东西两层土壁与里间相界。
    锅灶南墙处留有方形洞,叫做“碗窝”,放置碗碟、灶具、调料用。两壁正中各开一房门,同东、西两间,房门多挂门帘代之或两扇木板门。东壁中灶上方有一方形贯通两间的“灯窝”,置灯于此,可同时照明两间。灶间无顶棚,露梁,梁上垂下一绳,绳上系钩,钩挂一柳条篓子,娄中放物或吃食,以防馋嘴孩子偷吃。正北窗下放长匣几,匣几上多放一对方形米面盒和暖瓶茶杯等物,下放水缸和洗脸用的铜盆。
    房门以南自东靠西盘有土炕,炕上铺竹席,靠灶壁一边叠放被褥,另一边摆有针线筐和烟叶簸箩、笤帚等日常用物。炕下挖有一深约一米的“炕洞”,又叫“地瓜洞”,大小与炕差不多,方便冬季储藏地瓜、芋头等怕冻之物。
    迎着房门,紧挨墙和炕,是一个桌柜,高约齐胸,下面为两门柜子,可放置衣物。柜上是三个抽屉,可放置常用细小物件。最上边是桌面,桌上放悬一大衣镜,镜下桌中央放一座钟,座钟两旁摆放一对花瓶或帽筒,筒中可插鸡毛掸子、字画等物。桌上又放有肥皂盒、化妆盒、木梳等物。桌柜北是衣柜,衣柜顶上往往又会摞一箱,都是放置衣物被褥所用。
    对着炕,北墙边放有一对方形大杌子,为来客坐处。家中所有柜子、桌子、杌子、匣几等物都用紫红油漆,上面把手、装饰都为铜质。
    如公婆与儿、媳同住,公婆住东间,儿、媳住西间。两间布置大体相似。

    等女儿从炕上跳下,刚穿上的准备过年的衣服沾满灰渍,忙给她扑打一番。拉她出来后,嘱咐道:回去别说咱们进过老屋钻过猪圈,免得挨你妈还有我妈的训。
    出来的时候,那条柴狗静静的卧在街门外,也不知什么时候跟来的。女儿对它挥了挥手,说了句“拜拜”。它看了一眼,又耷拉下脑袋,依然那么静静的卧着。
    再见,老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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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4-2-9 19:54 | 显示全部楼层
老地主就是不一样,文章一气呵成,看着过瘾{:soso_e179:}
发表于 2014-2-9 19:55 | 显示全部楼层
呵呵,原来地主也有胆小的时候。。。

不知那铜锁和把手扣没扣下来?{:soso_e144:}
发表于 2014-2-10 10:19 | 显示全部楼层
描述很细,如身临其境,胶东农村老屋大抵如此,让我想起我奶奶家(因村里修路已被拆除)、我对象奶奶家(也闲置多年了,有一年爬进去查看来)、考察过的那些村落老屋…
发表于 2014-2-10 14:51 | 显示全部楼层
等女儿从炕上跳下,刚穿上的准备过年的衣服沾满灰渍,忙给她扑打一番。拉她出来后,嘱咐道:回去别说咱们进过老屋钻过猪圈,免得挨你妈还有我妈的训。

呵呵,多大岁数也都是“怕”妈啊
发表于 2014-2-10 16:30 | 显示全部楼层
那条柴狗,让我想起了我回姥姥家老屋的时候,也遇到过一条狗,很亲切的一条狗,看了地主的文章,也想把那段写出来呢。
发表于 2014-2-10 17:05 | 显示全部楼层
文革时没充公呀  山区估计 地主他爹  应该叫地主崽子  俺和你的情况差不多  你这还有几十亩地  俺家都是祖上在上海经营百货和东北榨豆油起家的 老家根本没有产业
发表于 2014-2-12 16:16 | 显示全部楼层
“灶间无顶棚,露梁,梁上垂下一绳,绳上系钩,钩挂一柳条篓子,娄中放物或吃食,以防馋嘴孩子偷吃。”这点和鲁西是一样一样滴~
发表于 2014-2-13 09:49 | 显示全部楼层
地主家的家什摆搭就是齐全啊,尽在楼主描述中,可字里行间透着化不开的感伤呢
发表于 2014-2-14 12:23 | 显示全部楼层
真想去地主老屋看看啊。离我家几里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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