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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州驴途] 极度自虐,极限体验——徒步穿越神农架古盐道---转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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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8-3 21:2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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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恐龙 于 2009-8-3 22:17 编辑

极度自虐,极限体验——徒步穿越神农架古盐道(一)

古盐道,和所有的各种古道一样,早先对我来说只是故纸堆上一个模糊的概念。无论前人文章将它描述得多么艰辛可怖,它的狰狞面目还是在亲身经历之后才深切体会,不禁想到古人教诲: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需躬行,呵呵。与以前走茶马古道以及丝绸之路一样,我的旅行并不是为了发思古之幽情,更不为考证或撰述历史,只是——行走的意义还用多说吗?上路自己体会吧!



今年的五月就确定了要去走这条路,还是我负责做的功课,功夫下得很足:网页搜索、借阅图书,甚至联系了神农架林区的管委会和盐务局(盐务局据说正在整理古盐道的资料,不过负责的那位总是在开会,我差点去他们那儿做义工帮着整理),然后制订了详细的攻略,列出了各人的装备清单,从六月初开始锻炼(在驴友的带有量化指标的遥控下)。是怀着要做近年来走通神农架古盐道的第一支队伍的伟大理想去的,因为通常神农架的穿越都是按照《中国徒步穿越》那本圣经里的老君顶线路进行的,之前走过这条古盐道的最近记录是1940年的一个法国人。网上有个古盐道9日穿越的攻略,只是召集贴,一直未成行,现在看看好多地名都是错误的。其实以我这么散淡的人,从没有要做任何与“××第一”有关的狂妄想法,累不累得慌啊!不过与强悍的驴友的几番磋商的结果是这样,也就这儿了吧!到并不十分遥远却足够野性的地方穿越,是一件十分有挑战的事情,也算给我的出游经历添一道闪耀的色彩吧!



走这条路线额外的好处是可以大大方方地告诉父母,老妈一听就放了大半的心:哦,不是外国,不是震区,不是雪山,海拔不高,不是太西部。。。去吧,还是要注意安全!



临行前的几日特别忙,学期结束、办公室搬家,好多事儿赶到了一块儿,但还是花了好几个晚上整理行装,几乎每样东西在装入大包时都掂量了又掂量——这在未来的十几天里都将是肩头的沉重负担啊!一再精简之下还是有近20公斤!回头想起来,除了气垫其他确实都是必需带的,那条路除了在红举到高坪的途中有一块平整草地,其他根本就没有适合露营的地方,所以一路均拼命赶路以便借宿于农家,帐篷、气垫是不用带的,只要一条抓绒睡袋就可以了。神农架地区雨水多,冲锋衣之外还需要雨衣,大包的防雨罩非常重要,否则包会越背越沉,防水袋必备,以便放置手机、相机等怕潮的重要物品。



现在回首那艰辛的徒步之旅,非常有意思。虽然腿上被蚂蝗咬的二、三十个疤痕犹在,而且还不时痒痒,每次想起那些日子都会令自己感觉振奋,感觉自己还真是强啊,呵呵。



常常被人质疑旅行的意义,一般我都是无言以对的。因为我的旅行没有任何功利的目的,更不是时尚的旅游,也不想刻意于任何很IN的形式,总体来说,是一次次类似系统更新的生命活动,吸收负熵;又是一次次无限逼近生命本质的自然行为,这在我们日常的复杂社会生活中是被遗忘了的。



走尽万水千山、胸有万壑百川,当平日面对烦乱人世时还有什么事不能包容?在野外长途跋涉之中,背包如山一般沉重、走路走成机械动作、浑身湿冷疲惫,那时对幸福的理解就简单成一杯水、一餐热饭、一件干爽的衣服或是哪怕一小片平坦干燥的休憩地,有这样的体会,又怎会在平日变成物质化的势利女人?户外是需要激情的,我可以在平日貌似心冷似铁,又对许多别的女人大呼小叫的事一笑置之,仿佛自己是最无情最坚硬的,但面对雪山的时候、在草原上面对一朵美丽的小花的时候、面对山里孩子纯净眼神的时候。。。就让热泪肆意流淌,同时笑容明媚灿烂吧!



延宕了很多天,今天开始来写神农架之行吧。也许等我老了的时候,坐着摇椅慢慢摇的是这样的美丽岁月。
 楼主| 发表于 2009-8-3 21:25 | 显示全部楼层
极度自虐,极限体验——徒步穿越神农架古盐道(二)

在松柏镇没能等到朋友原本许诺的用等高线标注的军用地图,只是在一个小文印店找到一张神农架林区行政区划图,比我从网上下载的要详细一些还是上路了。从松柏镇包车去官封村,至盘水与往红坪的路分岔,进入一条山间弹石路,从这个路口至官封村27公里。路面颠簸,小面的却走得很顺畅,司机也因为今天有不错的生意而愉快地哼着歌。清风扑面,满目青翠,心情欣喜雀跃。



确如松柏镇人们所说,过了岔路口不久就到了塌方处,和司机一起前后看了那一段,是无法通过,其实塌方并不大,只是这条路本就没什么车来往,还不知哪天才会有人来修。因为预先知道,我们也就痛快地下车,背上大包,正式开始徒步。



阳光灿烂着,却并不太热,那条简易公路在林木茂盛的山间穿行,大多是在树荫下走着,不时有长长尾巴的锦鸡在林间出现,我们试图抓住它的努力总是落空。大包初上肩显得有些沉重,但毕竟是走在相对平坦的公路上的,而且坡度也很平缓,走起来很舒服的。一路基本以与平时环湖差不多的速度疾行,也不妨碍我们说说笑笑、轻松愉快。



这天徒步15公里,属于牛刀小试。



下午到达官封村,是个有点规模的山村。村口的商店和村委会、卫生室在一排高大的老屋里,路口竖着一块大黑板,房屋错落有致地分布在小河两旁,还有座小学,安静的小小的场院被几棵高大的老树庇护着。我们打听了一下,没作停留,直接往前又走了1公里左右,到达赶集沟,这里是往红举的入山口,在这儿住下第

二天方便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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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集沟路口的小杂货店,我们扔下大包休息。这样的山村小店总是村民聚集的地点,有几个在打牌,是带点彩头的,还有的则闲坐着在和店主张吉华聊天,张有点残疾,却显得是聊天的中心人物,因为他很是见过世面的——去广州打过工,还带回个蚌埠媳妇儿。



我们轻装又放松地走回官封村,仔细研究那个黑板上村务公开的情况。这个村有167户,625人,分6个小组散布于周围的山中。2007年的人均年收入是3005元。主要收入来源是退耕还林的补偿款。村委会有48510元收入,用于小车和接待餐费18796元。这个村务公开还是很详细的。向这儿的小店外闲坐的人打听鸾英寨和官封鱼洞,很快有人带我们向屋后山上爬,然后指着面前的暴涨了的河水,负责任地说:发大水了,鱼洞全在水下了,寨子也过不去!其实石寨和石洞之后的路上还会有,所以看不了也没所谓。好些石寨都说是薛刚反唐时屯兵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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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谷清幽,路旁苞谷长势茁壮,只是这里节令晚些,还没到苞谷成熟时。我们顺着渐渐开阔的河滩回到张的小店,泡杯茶坐下来和村民闲聊。他们这儿的大公鸡常常被当成看家狗养,可以长到九斤多,高高的树杈可以轻松地飞上去,然后盘踞在上面,如有人擅闯了,它飞下来攻击时可以随随便便就啄下一大块肉!他们又说着初几是某某的48岁生日,要去吃流水席,他们这儿生日是以12的倍数为大生日的,需放鞭炮、开一天的流水席来庆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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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家的老屋在河对岸,河上的索桥的木板已经有些朽烂,但张仍能驾着摩托驶过。等我们吃上饭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张打招呼说没买到豆腐,凑合吃吧!没想到的是饭桌上居然有七菜一汤,看上去很丰盛。蚌埠媳妇儿一定是动员了家里所有的储备来做这桌饭的,没有肉,黄瓜炒的是火腿肠,烤洋芋片是神农架的特色,鸡蛋饼做得很好吃,蔬菜都是刚摘回来的,非常新鲜。那个汤最有创意了,是用方便面、丝瓜以及鸡蛋做的,调料包一定也用上了,还是很开胃。张坚持要我们喝点自酿的苞谷酒,说山里寒凉呢。



他家的黄狗前几天刚下了小狗,小狗们在稻草的窝里睡着,像几个小小的绒球。一只小花猫在爬树玩,老爹拿着烟斗坐在廊下,一切都安然着,本想拿相机拍拍他家的门神,最后还是不忍闪光灯去惊吓了这悠然的一切。四周山影黑黢黢的,东边的山似逆光的剪影一般,是月亮要从它的背后爬上来了。我们也安恬地坐在竹椅上,听远处的隐隐水声,那个月夜,是最适合唱《半个月亮爬上来》的吧,用无伴奏的合唱;或者用Enya那样的嗓音来唱《小河淌水》。



月亮升起来了,清辉遍野。贪恋洒在床前的月光,睡觉没关窗,早晨起来鼻子有点塞,所幸喝了苞谷糊糊又好了。
发表于 2009-8-3 21:26 | 显示全部楼层
太美了!继续等待
 楼主| 发表于 2009-8-3 21:29 | 显示全部楼层
极度自虐,极限体验——徒步穿越神农架古盐道(三)

蚂蝗来袭(赶集沟-高坪村,17公里)

六点起床,等待早餐,整理行装。早餐有面条和苞谷糊糊,还有头天的剩菜,他家来了个客人,一坐下就开始有滋有味地喝苞谷酒。辞别时给食宿费每人30元,主人却百般推拒,最后只好放在枕头下,然后过了桥之后给张发了个短信告诉他。



全副武装:速干长袖长裤、帽子头巾、手套鞋套、大包山杖。大包这时大概不到40斤。没有找到向导,问清了方位和大致路径,快8点的时候走到入山的岔路口开始上山。海拔高度850M。



开始的山坡上有着一畦畦的蔬菜和苞谷,牵牛花在山中人家的篱笆上枝枝蔓蔓地爬着。我们在坡度颇大的垅间爬着,一两个种菜的人停下活计沉默地看。很快坡度更大了,菜地也没有了,有几头牛在林间草地散着。再往上就是密林,没有人家与牲畜的踪影了。



一直上坡,没有可以将脚掌放平的地方,虽然今天是晴天,浓密的植被之下,地面还是有些湿滑的,我们也就一直没休息,最多是略停一下(大概也就15到20秒吧),调整一下越来越粗重的呼吸。坡陡的地方,大包仿佛要将我拉下山去,只能尽量侧着脚步,尽量让身体与山体平行。唉,怎么昨天的15公里一点感觉也没有,上坡与平地对体力的要求相差太大了!我严重怀疑自己行不行,这才开始啊,还有多少山头要爬啊!虽然有这样的念头,但脚下并没有停止,渐渐地找到自己的节奏,大包似乎也与肩背更贴切了,全神贯注于脚下,走半小时才停下来喝两口水(一口果珍,一口茶水),喘几口气,绝不坐下休息。



上升的速度很快,两个半小时之后,大约10点半,已经通过九里十八弯,爬升至海拔1500M,衣服早就被汗水浸得透湿了。有一段山腰的没有爬升的路,虽然只比脚掌宽一点,但走得太舒服了,感觉是用飘的。然后才看到周围一些奇怪的花花草草以及恣意生长的大树,这个高度已经是针阔混杂的林带,有白杉等珍贵的树种。脚边则不时出现各色各样、色彩艳丽的菌类。



我们早已约定,走路之时,相机、手机都必须关机放入包中,手里除了登山杖其它什么都不可以拿——这的确是重要的安全措施,那么陡峭危险的山路,而且之后的几天几乎全部都在雨中,还拍什么照片啊,胳膊腿儿都还囫囵着走下来就是胜利了。



又爬一段坡,终于11点半到达1650M的山顶。山顶有户人家,门口有猪圈,一只大公鸡带着一群鸡婆在阳光下觅食。可是唯一的主人是位脑筋不清楚的婆婆,说的话一句也不懂,没法交流,似乎是告诉我们她家男主人下山了。因为是大晴天,耗水量大,我们带的水快没了,但她家没有开水,她比划着要我们喝门口蓄水池的水,用透明杯子接了对这太阳看,里面有细细的小虫和絮状物,不能喝,这时想着自己因怕负担重而没带来的净水器——后来在亚洲户外展上看到的净水器可真是小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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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分钟后辞别老人继续上路。顺着山脊走了一段,来到一片山花烂漫的阳坡,野百合和许多不知名的花儿兀自开放,这样人迹罕至的山谷里如此美丽的怒放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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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野草莓,树长至一人高,满树都挂着汁液饱满的果子。春天爬紫金山的时候我和宋就常常摘着吃,所以可以确定地分辨野草莓和蛇莓,此刻忍不住诱惑,一路走一路摘着吃,滋味酸甜,满嘴清香。还好那面坡坡度平缓,但还是免不了被驴友责骂了一番。



很快,开始沿着陡急的下坡路进入幽暗的峡谷,这条路果如村民所说很少有人走,树木枝条太过繁复密集,眼睛是看不出路的,只能用脚掌去感觉,还不能走慢了,因为也许树窠草丛里会有毒虫蛇蝎,我们带着大砍刀,但明显的是如果砍出通道再走,那肯定天黑也出不去的。所以只能在高过头顶的杂树枝条间急速穿行,帽子不时被勾掉,衣服也不时被牵拉,大包罩上了防雨罩用作防勾。怕热的穿着短袖的驴友胳膊上被拉出了无数细小的血痕。走着走着,甚至会怀疑路是否对头,但方向是对的,峡谷里也只能这样走了。灌木和树丛稀疏一些的地方,看到有棕黑色的东西在潮湿的铺满腐叶的地上弹来弹去,我知道那是蚂蝗了,一定在奔走相告,终于有血可吸了!弯腰看鞋面和绑腿上也有两条,心里更是一沉,但不敢停下来捉,因为那会引来更多的蚂蝗蹦上身来。只能闷头快走,这时已经不记得疲累了。



一小时之后,12点半,下到海拔1300M。山谷终于开阔,而且很快就看到一户人家,我们转到他家的院子上,一问,主人说这儿就是高坪村了!打过招呼扔下包,赶紧解开绑腿挽起裤腿,脚踝处盘踞着7、8条已经有小拇指粗细的蚂蝗(原先也就那种耳机线那么细)!然后我就和看到老鼠一样厉声尖叫——别怪我胆小,那大婶根本都害怕得不敢看,说她虽然住在山里,从来也不去爬那面大阴坡。太多了,而且太粗了,恶心得很,我急得忘了之前所有关于蚂蝗的处置经验,用手乱拽——种下后患,我腿上的蚂蝗疤至今仍然没好,洗过澡之后就会痒痒,涂过风油精、薄荷膏、斧标追风油、牙膏、肥皂、无极膏、百多邦等等等等传说中能止痒的东西都没用。据说是因为蚂蝗吸附在皮肤上的吸盘中还有一个长长的口器,如果是强行拽出来的,那口器包括毒液就会留在人体内,以致毒性难以发散。



清查完蚂蝗,任由伤口冒着血,蚂蝗会破坏凝血功能,据说吸入多少还会再流多少血。拿出盐瓶将地上的蚂蝗淹死。然后才顾上和主人说话。



这家姓绳,男主人去大九湖修公路了。儿子21岁,在山东蓬莱的金矿打工,这两天正好回家探亲。还有个女儿在红坪上初中,现在放假在同学家玩(后来才知道,这玩是要好几天的)。大婶去给我们做腊肉饭,她儿子小绳和我们聊天。房子是进深很大的老屋,宽大的堂屋里随意堆着大堆的洋芋,两侧各有两个厢房。厨房很大,外侧的饭堂里有口火塘。屋子也有宽宽的明廊,虽然里外都是泥地,但还是垒得比院子高处一截,光着脚坐在廊下的竹椅上,看远处像一道巨大绿色屏风的山脊,看院子下面坡地上整齐的苞谷,很轻松,一点儿也不累,商量今天到达太早是否饭后接着走到红举村。小绳说这段山路非常难走,没有向导走不去,他没走过,只是听说有些地方的老木梯都毁了,要抓着石头往上爬。



正说着,大婶忽然拎着锅铲出来说:“哎,我家这两天连着有喜事:昨天我家的猪下了10只猪娃,今天你们又来了!”我倒!不过我们还是兴致勃勃地去看小猪,毕竟刚出生一天,10只小猪看起来个个油光水滑,干干净净,争着往母猪身上拱,好玩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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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绳出去帮我们找向导,我们刚坐下准备吃饭,外面忽然开始下雨了,刚才还阳光灿烂的。大婶说,下午别走了,在我家玩玩吧!我们也只好定心就在她家住了。这位女主人非常热情,也非常唠叨,我们吃着饭,她就在旁边不停地说这说那,很快我们不仅知道每只养到两个月的猪苗可以卖200元,还知道她老公修路一天挣50,还知道她去年捡拾山上的野板栗到红坪去卖然后摸奖得了台双筒洗衣机(因为没有自来水,没法用,放在女儿的房间做米缸和搁置杂物),还知道谁家给小绳说了个姑娘他回来相亲的却看不上人家。。。。。不过,她做饭的手艺真不错,用大铁锅做了洋芋饭,用煤球炉炒的豆豉腊肉,还有尖椒鸡蛋、四季豆、黄瓜。神农架的鸡蛋真香,害得我现在吃品牌的装在漂亮盒子里的所谓草鸡蛋都觉得不好吃。



山里人家除了春节是吃不上鲜肉的。大婶说她家每年过年杀一头猪,过年吃猪下水和少许鲜肉,做腊肉、熬猪油,然后一年的肉食以及做菜的油就全靠这了。我们在她家吃的三顿饭她都做了腊肉,蔬菜也都炒得油汪汪的,她真的是将我们当贵客的。我说野板栗好吃,她就说我今年秋天给你留几斤,再做点你们都喜欢的辣油豆豉,你们冬天来看下雪?天天拢着火塘烤洋芋果摆龙门阵,硬是舒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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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随着雨越来越大,气温也下降了,我想洗洗澡(头天在张家就没洗),大婶点燃了饭堂的火塘,用大水壶烧了点热水,又端来半盆混浊的凉水,犹豫半天,还是将就洗洗头吧。洗完头雨小了些,想到下面河边去洗衣,端着盆子走到河边才发现这是个蠢主意:下雨连同上游来水使河水裹挟着泥浆奔腾咆哮,根本没法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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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小绳为了给我们腾床铺也睡到不知在哪儿的别人家去了。他的房间是全家最干净的。不过,夜里头顶的木头天花板上老鼠笃噜笃噜地跑来跑去有如千军万马,吓得我很晚才睡着。
 楼主| 发表于 2009-8-3 21:36 | 显示全部楼层
极度自虐,极限体验——徒步穿越神农架古盐道(四)
峡谷迷途(高坪--红举,30公里)

六点起床,唉,下雨了。不过下雨不是停留的理由。等早餐,等向导——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小绳说有愿意去的自己都没走过这条路,还有一个说因为下雨了山路太难走而不愿去。算了,自己走吧,这个时候我们对自己辨别方向路径的能力充满信心。



直到八点才冒雨出门,冲锋衣太闷热,还是穿着薄雨衣,走在一步一滑的山路上,雨衣很快就被荆棘挂得褴褛不堪,大包虽有雨罩,但顺着脊背流下的雨水从背面浸湿了它,只觉得包越来越沉重了。在户外,下雨总是很大的麻烦,这么大的雨,又是那么长的路,再好的冲锋衣也支撑不了太久。



一段山路之后,是缓上坡的简易公路。雨越下越大,不时地要抹去脸上的雨水,但毕竟路是好走的,我仍然有兴致去看风景,空山新雨,远峰含黛,山间的云雾烟岚聚散流转,满目的花草树木尽皆有情,山路上只有我们的足音,忽然心生感慨:这样的时刻这样的场景何尝不是最刻骨的浪漫!不是“但天涯,满眼风光,旖旎向谁说”的凄凉感叹,而是忽然觉得如生羽翼如风之行,飞向高处去瞭望生命的本相——是因为那段时间一直“乘着歌声的翅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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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的平缓处有户人家,跑进去躲一会儿雨。主人楼老爹和婆婆高兴地赶紧拨大了火塘的火,我们靠着火塘坐着,捧着热茶,将大包也烤着,真舒服啊!20分钟后虽然头发还湿漉漉的,衣服却是干了。只是起身再次走入雨中时,反而冷得牙齿打架。



继续雨中急行,十点半,到达三道沟垭口,海拔1760M。雨已经小了一些。垭口有茂密的松林,右边一条以前运木材的荒道,道边有条羊肠小道直插林中,按方向估计这便是穿山的小路,走进去没几步,便遇到一位穿着蓑衣的放牛人和她的牛群。沿着蜿蜒盘旋的路,基本一直是下坡,小路有些陡,但一直都有植被覆盖,没有泥巴沾鞋,登山鞋的抓地还是很有效。



一小时后,来到三道沟村,海拔1525。雨停了,太阳随即露出脸来。几户人家散落在山间。有位老爹90多岁了,他孙子说,老爹是背过盐的,而三道沟是古盐道上的重要驿站。老人耳背,说话也不太利落了,听说我们走古盐道,说了一个字:苦!还指点给我们看门外随意散置的石臼等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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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阳光下,例行检查蚂蝗,还是有两条,看来这鞋套真的是没什么用的。居然脖子里也有一条,还好还没来得及吸血。衣服很快就干了,只是鞋子湿透了变得很沉重——在那之后的几天一直穿着重重的湿鞋,每天穿着干袜子伸进脚去时最难受,走一段也就烦不了了。



也就停留了10分钟,加了点热水。出村很快下了大路,沿着溪边走。忽然眼前一亮:一片平展的绿茸茸的草地!真是难得在古盐道的沿途有这么平整的一大块地,边缘是崖壁,并且向内凹进形成天然的遮蔽,溪水清亮,在草地边的石滩流淌,四周还有葱茏的大树,草地上还有间废弃的小屋。要是昨天不在高坪停留,倒是可以在这儿扎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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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山深处的一户人家问路,他们家的小猪和小狗正在院场上愉快地追逐嬉戏,婆婆说下面水大了,恐怕是难得过去呢。问了问是否会过腰,婆婆说她也不知道。我们发现神农架的山村大多是一家一姓,不像中国的许多乡村,一个村子由一两个姓所垄断。看来这还是因为很多人是躲避战乱而钻入这莽莽深山的。



很快进入峡谷,路边崖壁高耸,不时有些石板、石井的遗迹,小路漫漶不清,有着断续的残破的布满青苔的石阶,连树干上也有青苔,看起来这条路真的像是几十年都没人走过了。这样的路需要分外小心,哪怕只是崴了脚也会有很大的麻烦。渐渐小路贴近了湍急的河水,走着走着或是石崖挡着或是荆棘丛直入河中心,就得过河去觅路。前几次过河的时候分外小心,先一人放下背包空身探路,然后再让我轻装过去。包和人都过河之后还脱下鞋袜控干水顺便捉蚂蝗,后来路越来越难走需要不断地涉水,就实在顾不上了,相牵着直接就踏入河水中。那天过了14次还是15次河?已经记糊涂了。庆幸的是水流虽然湍急,却不算太深,最深的也就到大腿,裤子是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的,鞋里则一直呱叽咕叽的尽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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峡谷深幽。雨后明丽的阳光跌落峭壁、穿过枝叶、探向河水,给这个狭长而幽闭的山谷里一些灵动与温暖的感觉。鸟鸣声声,婉转悠扬,并没有因为我们的到访而受惊扰。全神贯注地小心走路,避开布满青苔的大石头、不知倒卧了多少年的朽木,一会儿过滑溜的独木桥,一会儿又淌入漩流翻涌的河水。因为不用上坡,并不感到累,大包也妥当地与肩背臀贴合,虽然快速地赶路,但还是觉得走得挺轻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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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峡谷里走了已经两个多小时,山谷更加狭窄阴暗了。又小心地走过一个独木桥,再次涉水过河时,我忽然惊觉:我们怎么变成逆流而上了?!一直是顺着水流走的呀!而且,一般来说要走出峡谷是得跟着水流的方向才对啊!但我们一直沿着河走的,最多只是穿来穿去,并未有过明显拐弯的地方啊。地图太简易,难以确定我们的准确位置,手机从走进峡谷就没有一点信号了,也没有见过任何人迹。。。停步的当儿,蚂蝗在脚下跳来跳去。我们决定再沿着原先的方向逆水走20分钟,如果感觉不对就立刻回头顺水走。一边走路,一边四下探望,20分钟很快过去,峡谷确实是更窄也更暗了,快回头吧。



急速地顺水走了一个小时,从峡谷的走势来看,基本上可以确定走到正确的路线了。认真琢磨后才明白,其实有两条溪流从两个峡谷流出在某处汇合,那个交汇处呈“人”字形,出山的河是一撇的下半段,也就是说两个峡谷的夹角是大钝角,两条上流的溪流分别是人字的上面小竖的部分和一捺的部分,而且地形复杂,崖壁、河中大石以及河边的树丛全都在迷惑着我们,使我们根本没有感觉拐弯了。而我们决定回头后,基本沿着人字的一撇走了,也就自然走到了正确的出山的路。



眼见得山谷越来越敞亮,河面越来越开阔,我们悬着的心也放下了。又过河的时候在河中间有阳光的大石头上抓了下蚂蝗,现在,我看到蚂蝗已经不再尖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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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点,终于走出峡谷,也有了手机信号了。小路边的陡峭崖壁上常常有石穴,似乎也是什么古代山寨的遗迹了。据说那个法国人就是在这一带的某山洞里呆了一个星期,并带走了一个金蛤蟆。



四点三刻,到达红举村了。今天的30公里,走了八个半小时。坐在路口人家的门口,挽起虽然不停蹚水却仍血迹斑斑的裤脚,脱掉鞋袜,处理伤口,又是惹得女山民的惊叹。这条路上的山民从来没有见过我们这种行头这样走路的人,都猜测是来找野人的、“搞科学”的,一般我们也懒得解释。女主人给我们端来茶水,问,你们这样走一天,国家给你们多少钱?



这里曾是原红举乡的政府所在地,有简易公路通往红坪镇,也通向我们明天要去的板仓。所以要富裕些,我们停的这家在路口,是个二层小楼,楼下开着小店,女主人说可以找摩托送我们去,要七、八十公里路。听说我们还是要走山路,她又说走不得,除了采药的都没人走了。你们还有个“女娃”怎么走!我们早都习惯了,知道山民通常都会对山路的里程和艰难夸大其辞,对我们的体力过于低估。所以只是关照她帮忙找个向导,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她家还是没法洗澡,处理完伤口的休息方式是在村边的山路上慢慢游荡,打开手机发信。饥饿感汹涌而来,在路上除了喝点果珍,一般都不吃任何东西,疲乏时含一片西洋参含片。晚饭有炒洋芋粉皮,还有一种当地特有的豆渣,那个味道我不太能够接受。他们家的洋芋饭不是洋芋和白米,而是洋芋和四季豆,沤煮了好长时间的,看上去烂糟糟灰突突的,但是意外地好吃。驴友用Nikko的最大号酒壶带着一壶鹿茸酒,我们传着喝了几口以驱寒。毕竟在水里泡着的时间太长了。



他家的一儿一女,一个初中刚毕业一个在读,都水灵清秀、眼光灵动,还没来得及被岁月和封闭变成愚钝惫懒的面相。



饭后闲聊,我询问他们这儿的山歌。男主人很快就让儿子喊来他们这儿最会唱山歌的大叔。那个红坪乡的“著名歌手”抱着大号的茶缸,耳朵上夹着香烟,穿着有点变形的皮鞋,一路颠儿颠儿地走来,他的老婆隔着几十米的距离羞怯地也跟来了。



于是开始了一晚上的民歌大餐。他的声音高亢尖利,有点儿京剧越剧里的男旦的味道。神农架的山歌叙事性的居多,而且都有冗长的十几段歌词,曲调简单,不断重复。他先唱《梁祝》,当然是用他们这儿的方言,原本有点儿忧伤的旋律,被他的尖嗓子唱出来很多家常、琐碎的味道。很有意思。他还懊恼地说,因为最近烟酒太多,嗓子不行了。女主人说,他们赶集的时候有自娱的歌舞演出,这位大叔划旱船也很拿手呢。我又动员两位大婶也唱,她们羞怯地拒绝,然而男人们唱的时候,她们也是跟着哼的。



男主人的女儿揭发说她爸爸会唱。看似木讷寡言的男主人沉吟了很久,也开唱了。《虞美人得病》,也是十几段,从“姐儿得病象牙床”开始,一路叙述她如何关照情郎身后事,“你讨亲莫讨红颜女,红颜的女子多薄命,结不起后代,哎呀,我的郎!”、“你讨亲莫讨学生女,学生的女子不本分,结不起后代,哎呀,我的郎!”。。。。一直关照到“咽了气”。他的嗓子浑厚沉静,大家都安静地听歌,被那种质朴打动。



我用手机录音,他们唱得更加认真了,歌词错了就要我抹掉,重新录。他们俩唱男女的对唱,《十三天》、《相恋》,许多歌词都有种世俗的狡黠的智慧,非常有意思。



那晚星星闪烁,廊下山风徐来。他们一直唱到十点半。



演唱会结束,我上楼钻进睡袋,飞快地滑入黑甜乡。

16.jpg 他给我们看他家条桌上的石头,不知是不是神农架珍贵的梅花石。
 楼主| 发表于 2009-8-3 21:41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恐龙 于 2009-8-4 11:34 编辑

极度自虐,极限体验——徒步穿越神农架古盐道(五)
一路奔袭(红举-板仓,23公里)
六点没到起床,下楼就闻到炒鸡蛋的香味。男主人等在楼下,我让他告诉我地址电话,好日后寄照片以及碟片给他,他坚持要自己写,我一看,明白是因为他的字写得真是不错。



今天有向导,是位五十多岁的爹爹。让他背着最轻的我的大包,所以我就背个放着水囊的登顶包轻松上路了。7:15出发,有点小雨,对于雨,我们也已经习惯。



很快由出村的大路钻进山,由1200M开始爬升。第一段爬升是穿过松林,脚下还是挺松软的,小路坡度很大,前倾着身体奋力向上,不过没有大包的负担,真是身轻如燕啊。很快向导就被我们甩在身后了。停下来喝水,向导气喘吁吁跟上来,有点惭愧地说,你们这个女娃还真厉害,硬是会爬山!



继续上坡,坡度一直很大,有时穿过盘山公路再入森林,似乎是直扑山顶的。聚精会神,调整呼吸,找到自己适应的节奏,是大坡度的攀登中最重要的。不过,今天的三段爬升虽然强度大,但并不太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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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点,到达海拔1765M的亢家垭,雨也停了,不过也搞不清身上是汗水还是雨水更多,反正是湿漉漉的。山上有个小楼,开着小店。一个靠着摩托站着的山民见多识广地说,是搞勘探的吧?向导说,是搞旅游的!——哈哈,我算是知道我们的正式称谓了。驴友陪向导喝啤酒。我忙着灌茶水,逗店家的孩子玩,她领我到屋里去看她养着的娃娃鱼,又带我到屋后的苹果树上去摘苹果。他们嚷嚷,哎,你不坐会儿?看来是想要背大包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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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顶除了这个小楼还有林业站,所以接着是一小段已经废弃的林道。神农架的天保工程做得不错,基本上商业性的砍伐是被控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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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又是走在烟叶地的田埂上。烟叶青翠欲滴,清香四溢,好像并不是香烟的味道啊!据向导说这都是黄鹤楼香烟的定点烟田,在空气如此清新干净的山上出产烟叶,那黄鹤楼香烟应该是相对健康的吗?呵呵。



难得有这样的平路走,我们也难得地边走边聊,你一句我一句的调侃,然后凑成如下的“强驴”写照:起得比鸡早,吃得比猪差,驮得比驴多,跑得比马快,仍然比牛壮。。。是的,为什么这么艰苦,还一点都没瘦

掉呢?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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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开始下山了,湿滑的石头和青苔让羊肠小路更加难行。大家重新沉默,努力保持平衡,并维持速度——持续下山对背着沉重大包的人来说,如果没有一定的速度会更加累,我也只能一路飞奔地跟着,因为那样林木茂密的山里,常常超过20米的距离就看不到前面的人了。快速下山的冲击力让我脚踝的旧伤开始疼痛,不太敢着力。山路很陡,如果站立与行走的姿势与角度不恰当,就会滑坠下去。小路不时为布满青苔的大石所阻,有些岩石需要侧身下探,手脚并用。虽然已经很小心,我还是摔了三次跤。第三次是从一块滑溜非常的石头摔坐到下一块石头上,幸亏及时用登山杖抵住石头缝隙,止住了继续下坠。爬起来,感觉尾骨处按起来有点疼,但走路一点儿也不碍事,所以一声不吭,接着往山下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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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一条峡谷,和昨天的那条漫长峡谷不同的是,峡谷里也一直是下坡路,所以我们就是和身边的溪水一样,是在石头上蹦着跳跃下去的。



一路奔袭,没有休息,甚至没有停留过脚步,从1765M下到950M。我还没收住往下冲的脚步,忽然眼前就出现这么平坦的草地,还有这么一辆作鸡窝的木制推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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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再有一公里的公路就到板仓村了,今天还是很顺利的。我们给过钱,让向导回去。然后抓蚂蝗,还好,只有三条而已。背起大包向村子走。路边有放牛人目不转睛地看着我们,仿佛见到火星人。



随便在一座小木楼面前停下来,正在打麻将的主人招呼说马上给我们做饭。原来这是个小客栈了,不像之前只有农家可借宿。每天放下大包,将自己摔到椅子上是最舒坦的时刻,正准备着这样的享受,结果一沾到椅子,我就和被烫了一样跳起来——是不是尾骨断了啊,那么疼!走路没感觉啊!后来每次坐下时都会尖叫,直到我终于记住了要慢慢坐下。又后来,过了一个多月,才算彻底好了。



女店主万分不舍地从牌桌上下来给我们做饭,说这儿的床位是15元,菜是8元一个(除非特别的大荤),每个菜的量都很足。鉴于相互看看每个人都没瘦掉,我们决定不吃肉了,呵呵。蔬菜也是现摘的,她的手艺也很好。我自己跑到厨房去做了苦瓜鸡蛋饼。楼下的堂屋被牌桌占了,我们在二楼堂屋里吃,菜红红绿绿地还是摆了一大桌。



饭后天空放晴了,换好游泳衣去河滩洗澡洗衣。穿过村落,河边有所小学校,门口有颗巨大的银杏,应该有好几百岁了吧!河床在此处很开阔,大大小小的石头布满河床,将清澈的河水隔成深浅不一的水潭,只是河水冰凉刺骨,实在没法泡在里面。洗好衣服,用带来的晾衣绳在两颗树之间牵了长长的一大溜。



我们在四处飘着正在晾晒的花椒浓烈的辛香的村子里溜达,这个聚居点有三、四十户人家,大多都是青瓦屋顶的老屋,经济条件还不错。虽然和镇上也不通汽车,但好些人家都有摩托可以走简易公路,不必走山路,听说我们明天要从山路走到东溪去,都以为我们疯了。出100元的向导费也没人肯去,都说太难走了,他们也没走过那条路。我替他们算账:官封村的年人均收入是3005元,他们可能也差不多,但这并非每个人能拿到手的现钱,自己吃的苞谷洋芋蔬菜全都是折合成现金计入的,真正的现金收入每年有1000元就不错了,100元应该算笔收入了!在藏区,跟我们去爬雪山的向导和背夫都只是每天50元,是在高海拔的雪山啊!这儿的人宁可坐在家里玩玩小麻将!再想想也是:神农架的大山如此丰饶,他们的基本生活是可以自给自足的:田里有粮食、圈里有肥猪、山上有果树还有烧不完的柴火,孩子读完九年义务教育就不必再读书了,还有什么想头呢,还要为了什么而奋斗呢?不如喝点自酿的苞谷酒打打小牌,日子也就轻轻巧巧地滑过去了吧。这就是传说中的神仙日子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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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里张贴着一张通告。看看,不知这个“个体承包人”是不是乡长的小舅子。



晚上又开始下大雨了。捧着茶倚着二楼木头的栏杆,恬静地听雨、以及间或的麻将声。
 楼主| 发表于 2009-8-3 21:44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恐龙 于 2009-8-4 11:36 编辑

极度自虐,极限体验——徒步穿越神农架古盐道(六)
痛并快乐(板仓--东溪,46公里)
雨下了一夜。起床后边做例行的准备边等早餐和向导。吃蛋炒饭的时候,向导穿着雨衣晃悠过来了,确认我们是要去东溪后,说有百十里很险的山路,他今天送我们明天才能回,所以要150元。



整束停当——相机、手机都放进了防水袋,西洋参、蛇药等塞在冲锋衣口袋,套上湿重的登山鞋,好像拧紧了发条、有了上路的冲动。



八点出发。和不停摇头叹气说何苦的女店主再见。走入雨中,由海拔1000M很快开始爬山,满世界都是雨水的哗哗声。步步为营地找准落脚点,令脚步尽可能踏实而又快速地起落,却忽然想起几句词:“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风雨任平生。”好像是苏轼的吧?仅是路途的艰险并不可怕的,要历练出这样的人生态度,恐非今生所能企及。不过,专心走路吧,现在可不是“吟啸且徐行”的时候。



半小时后,来到1200M的高度。远近的山峰在层层叠叠的云雾中时隐时现,山峰刀砍斧削、神色冷峻,云雾缭绕其间,妖娆灵动,仿佛能令百炼钢化作绕指柔。此行除了停驻下来,路上都不拍照的,网上大师们拍的美丽景色多了去了,有了PS,更是什么人都能张贴出美轮美奂的PP,我就不用凑这样热闹了。用心灵去拍摄吧,自己的美丽旅程,并不需要任何外物的辅佐就可以记录。



很快从1200开始下坡,已经下过几天雨,山路更加湿滑难行,石头上的青苔加上雨水,令登山鞋彻底失去抓地力。往谷底的路越来越陡峭难行,我们沉默着,无暇看风景,无法顾及雨水,只迅疾地选择落脚点、选择抓手,控制重心保持平衡,恨不能将自己变成壁虎。那个峡谷又陡又深,等下到山谷里的一座桥,海拔已经只是700M,而阴峪河还在桥下深不可测处翻腾咆哮,夹着雨水的冷风吹来,让那个阴暗的谷底更增寒意。在桥上稍作停留,检查一下,每个人都湿透了,大包的雨罩里兜着一大包水,脸上、手上、衣裤上到处是青苔的痕迹,也多少有些小擦伤,所幸没有人摔跤、受伤。



接着又该爬坡了,仍然是难走的路。不时需要手脚并用爬过布满青苔的大石,山路都是倾斜着的,没有地方能将双脚都平放下来,坡度太大,赶路太急,渐渐觉得喘不上气来,胸口闷痛,心跳得要蹦出嗓子眼来——那样的时候所能做的不过是暂停下来狠狠喘几口气,谁都不提“累”啊,“疼”啊之类的字眼,因为那都是废话,那会儿多说一句话都是耗费体力的。在攀登时的一个牵拉、一次托举,喘息时递送的打开盖的水杯、西洋参片,都是同伴间温暖的情谊。



从700M爬到1750M的垭口,没有停留,又下山到900M。我已经记不清究竟翻了几座山头,终于看到一户人家。可以坐下来休息了。清理完蚂蝗,我舒服地捧起加了热水的茶杯,却忽然看到膝盖上方裤子鼓起一个大包,挽起裤子一看,天哪,那么肥胖的一条蚂蝗啊!这次我的尖叫几乎是带着哭腔了。等我扯下它来,看到腿上留着个又圆又红的吸口。女主人说,哎呀,好可怜噢!那会儿我已不想开口聊天。听向导和主人说话,才知道他也已经24年没有走过这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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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了20分钟,没有吃东西,加了些热水。起身继续跋涉。刚出门时,山风一吹,冷得要命,手指冰凉苍白,不过再次爬山也就很快忘了。山路崎岖盘旋,荆棘遍布。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还有多远,呼吸越来越粗重,肚子也饿透了,更加重了疲乏的感觉。



下午3点,终于又在一个山坡上看到一户人家。一样的家徒四壁,不过稍稍干净些,看着挺年轻的女主人穿着旧的蓝布的中山装,头发整齐地绾就个鬏。她热情地说要做点吃的给我们,不过我到厨房看了一圈,除了洋芋实在看不出有什么吃的,也看出主人的为难。所以请她烧了点水,拿出压缩饼干和豆腐干等来和向导及主人一起吃。看到我们都又湿又冷,女主人去拢了火,不过他们都不肯烤,说烤干了一会出去更冷。我是不管了,先暖和一下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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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山之后又翻了一座山,到山谷地带,开始不时地穿过丛林、不时地蹚水过河。终于,走到简易公路。向导说再有10多里地,全是这条大路,就到东溪了。他说要住到先前我们停的山上人家去,怕太晚河水涨了过不了河,要求先回去。驴友和他争执半天,说走了80里地了,我背不动大包的,指责他不讲信誉。但向导摆出一副可怜样,说我们反正不会迷路了,还有,他也背不动大包了等等。我懒得再争,给了钱让他走了,然后重新背起大包走路。说也奇怪,本来已经感觉疲乏透顶了,背上大包反而被激励了一样,一直蹬蹬蹬走在最前面,几乎是用平时环湖的速度。也许是因为一天一直在上坡下坡,又走到平路感觉就是在飘,也许是因为早就累得麻木了,还或许是对前方干爽、暖和的歇息地的盼望。反正那最后一个小时的路并未感觉太困难。



快6点时,终于看到一群房子,有7,8座吧,还有一座二层楼。



天哪,十个小时,一直上下、一直下雨、一直紧张,终于可以休息了。



住在敬老院的二楼,说是乡领导来视察时住的地方。居然有热水器可以洗澡,已经5天没有好好洗澡了,而且今天全天下雨浑身湿冷,等热水冲刷身体时,真是舒服啊!简直要为此对生活充满感恩!要不是饥肠辘辘,都舍不得离开。



在敬老院旁边,村口开杂货店的人家吃饭。穿着干净的衣服,坐在低矮的饭桌边,喝着鹿茸酒,桌上有土火锅有绿豆饭,驴友端着杯子说:我们是谁?神仙啊!
 楼主| 发表于 2009-8-3 21:49 | 显示全部楼层
极度自虐,极限体验——徒步穿越神农架古盐道(七)
东溪休整

东溪是个奇怪的地方,原本这里还曾是东溪乡的政府所在地,后来因为交通不便而撤销改归九湖乡管辖。出发前我找到三份神农架林区地图,其中两份没有东溪这个地方。现在我们见到的东溪是个有十来户人家聚居的村落,还有些人家分布在山谷的更低处或是周围的大山里。原来乡政府的二层楼改成了九湖乡敬老院,一共14位孤寡老人住在一楼,而院长(或副院长)是个21岁的小姑娘,名叫琼。



头天我们在开小店的人家吃晚饭时商量着给老人们买点东西,于是将小店里的生活用品和一些食品搜罗了一遍,买了14套,分装后送到二楼琼的房间(老人们已经休息了)。琼高兴得对我们千恩万谢,说你们真是好人,我替老人谢谢你们。琼是个眉清目秀的女孩,攀谈之下,知道确实就是她一个人在照顾老人们的饮食起居、养老送终,另外只有一个山民做帮厨。她是中专毕业后应聘得到这份工作的,每月工资600元。刚刚给老人们置办东西时,还觉得自己一念之慈,头顶闪耀粲然金光,此刻听琼讲述她的“职责”时的平和的话语真是惭愧,感觉她是个了不起的女孩!要知道她才21岁,终日在这个遗世独立的山谷陪伴孤寡老人,扪心自问,换了我是做不到的——有几个人可以做到?有几个人可以置于这样的拷问之下而不退缩?



晚上我为找灯泡、要蚊香等事又去了三次琼那儿,这个爱美的女孩,一直坐在电视机面前的小板凳上,面前放着脸盆,认真地洗脸、敷面膜。



46KM的雨中跋涉的辛劳似乎没有带来什么问题,感觉等睡过一觉应该和之前一样又是体力充沛了,所以准备不作休整,第二天继续走45KM去大九湖。



半夜一点半,被蚂蝗伤口痒醒了,几乎所有伤口都发炎了,膝盖上方那个鼓起了手掌那么大的肿块——到了早上,这个大肿块让我们决定在东溪修整一天。



就在敬老院的门外居然还有家卫生室,那个女医生双手粗糙,十个指甲盖里塞满黑黑的污垢。她一边用双氧水给我的伤口消毒,一边叨叨着说蚂蝗毒性很大的、到明年你这些伤口还会痒。旁边一个村民说他爸爸就是被蚂蝗咬死的!真是骇人听闻,我倒是不担心真被毒死,但也希望能赶紧消炎不至于感染而发烧。双氧水、碘酒轮番消了毒,涂了无极膏,吃了自己带的抗生素,然后挽着裤腿让伤口们晾着。别人也给咬了,但就没事,还说是因为皮糙肉厚,唉,气人。



和女医生聊着敬老院,结果她对我说了件事:十几天之前,敬老院的5个老头将院里的一个有点儿痴呆的老太关到房间里,轮奸了。很震惊。我问她怎么处置的呢,她说,能怎么办,琼饿了他们两顿饭呗!



这个幽美宁静的山谷,这个貌似世外桃源的山村,这个有清澈河水流过楼下、枕河而居的敬老院,这些有天使一样的琼照顾着的老人,还是有这样的罪恶!我们的天真总是不停被打击,信念总是不断被摧毁。是啊,有什么不可能的呢?世间有那么多的混蛋男人,难道能指望他们一旦老了就可以立地成佛忽然值得人尊敬?!这个世界上为老不尊的人总是有的,又仗着老而无赖可以逍遥法外,只能让他们在这个天高皇帝远的养老院(别叫敬老院了)继续动物性生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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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来后有一天琼发短信说:“刚才九湖有人打电话,说有我的信,我就知道是你们寄照片来了。我要特别地谢谢你们对我们的关心,我们一切都好!你们真是大好人,愿好人一生平安!”我问她是否就在东溪和老人们一起过中秋,她的回信是:“是啊,这是我的职责!虽然都说这个职业和我的年龄有点不相符,但已经干了就没退路,要干就把它干好!你们有空一定要再来神农架玩!婆婆想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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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老爷子身上穿着白底绣红花的中裤,估计是山外的捐赠服装中被挑剩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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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到河谷周围去悠荡,青山合抱,落羊河河水清澈激越,地里的苞谷长得蓬蓬勃勃。在河边嬉戏了半天,跑过木头的索桥到谷底河边一户人家蹭饭。只有一对老夫妇,灶台的铁锅里在做炕土豆,那就是他们的午饭,知道我们要在那儿吃,婆婆赶紧往锅里放了点儿油和葱花,原本就那么干烤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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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悠闲地坐在二楼走廊上喝茶闲聊,四周安静到不真实,空气清新得让我觉得似乎每个毛孔都透亮。上午一起合影的婆婆慢慢走上来,用衣襟兜了一大捧核桃和饼干(琼后来说那饼干是她舍不得吃从春节就攒着的)送给我们,一边说着什么,不过我没听懂。
 楼主| 发表于 2009-8-3 22:05 | 显示全部楼层
本帖最后由 恐龙 于 2009-8-4 11:49 编辑

[极度自虐,极限体验——徒步穿越神农架古盐道(八)漫漫长路(东溪-大九湖,51KM)
又是雨天,而且还下得挺大,穿上冲锋衣,相互检查一遍行装。敬老院的老人们在一边看着,他们自从知道我们是从官封一直由山路走到这里,就不再说走山路到大九湖“走不得”这样的话了。挥挥手告别,走入雨帘。



今天的向导是个淳朴的小伙子,领着我们从那个大屋后一拐,开始今天的漫漫征途。很快过了落羊河上的索桥,桥上冷风横吹。然后爬山,在树丛间穿行很快就开始出汗,这样内外都湿着在神农架穿越是家常便饭。一个小时后来到向导的家,绕过他家的刚挖就的沼气池,将冲锋衣脱下,看到头上都蒸腾着热气。他妈妈坐在矮桌前,端着旱烟杆,面前还摆着苞谷糊糊。



继续爬山啊,可能是在东溪休息得很充分,我今天的状态特别好,这样长的一段陡滑山路的连续爬升(高差有1100M),似乎没太费劲。天气恶劣,时而雨声哗哗,时而雾气腾腾。似乎神农架总是在雨雾里保持着它的神秘。山路上看到四蹄朝天的小动物尸体,似乎是獐子一类的——我没敢近看,赶紧绕过去了,像是怕它诈尸。说起来山民都奇怪我们运气好呢,说山里蛇很多的,野猪也有时会偷偷来糟蹋庄稼,但是我们居然除了蚂蝗什么都没遇到,要知道我们可是带了砍刀、甩棍甚至催泪弹(不知是从哪儿搞来的)!我苦笑说,也算是有备无患吧,只是蚂蝗就已经够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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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点又到达一户人家,照例休息10分钟。那家的老爹说他马上要去沟里采药,可以带我们去一个叫“水洞子”的山洞,但是要下到山坡另一面的深谷里,来回9,10里路。居然只有我一个人踊跃,估计他们实在是被沉重的大包和今天的长路压坏了。于是约定我跟着老爹去探洞,他们继续上行,在山上的长岭村集合。一起走到分岔处,驴友又担心我一个人没法找到长岭村,还是让向导陪着我去探洞。这时候雨也暂停了,我带着山杖、戴上头灯、捏着相机往峡谷下走,羊肠小路有时翻越大石,有时绕过倒卧的大树,又湿又滑,老爹在前面,不时用砍刀砍一下挡路的树枝和藤蔓,还回头关照着我,向导说,她可会爬山呢!下降200M之后,老爹指着远处峭壁上一个高高在上的被树叶半掩的山洞说了一番什么(我总是不能完全听懂这儿的话),我抬头看那个遥不可及的洞,简直兜头一盆凉水——还有那么远啊,再说那个绝壁怎么爬上去啊!向导笑着说,我们要去的不是那个,水洞子马上就到了。果然,往山深处走了一点,一股沁凉的寒意逼近过来。这就是水洞子了,洞口不大,里面却似一个巨大的密室,没有被开发、没有被灯光照得五颜六色的山洞多么神秘,多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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蹚着水往洞子里走,里面伸手不见五指,说话有箜箜的回声,赶紧打开头灯。老爹就着灯光介绍着,姿态完全是在显摆他的家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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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现在水太大了,将内层更深的洞子都淹了,没法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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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上层的一个支洞,依然是洞洞相套的,地上的水浅了,冰凉清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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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里面探宝,要时时注意不要被钟乳石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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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看似泥潭的浅滩,其实一点儿黄泥也没有,全都是石头。那小小的堰塞坝上面有非常柔和的石纹,是几百万年的地下水浸润而成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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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洞除了当地人,应该我是唯一看过的吧!我问老爹,他说是呢!



出得洞来,顿时有闷热之感——也只是相对于洞子里的幽深荫凉。老爹继续下山去采药,我和向导上山。犹豫了一下,给老爹20块钱感谢他带路,结果他坚决不要,脸色也阴下来,我心里暗骂自己:还是俗了吧!



急急赶路,向导没了负担走得很快,我勉力跟着,知道要追赶他们,而后面的路还既险且长。重新上升200M,走到岔路口,我的大包静静地躺在草棵上。上下10里路,包括探洞的20分钟,用了一小时十分。未作停留,继续上山。这段路还算好走,小路大体成形,挡路的大石不多,土质还坚硬,雨水之下也并不泥泞。只是一直在上坡,没有歇气儿的可能。好容易听到犬吠,看到一排土屋,长岭村到了。驴友看来已经歇够劲儿了,在陪两个小孩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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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民在烤腊肉,地上那三段焦木一样的都是腊肉。因为最近雨水不断,腊肉长毛,要经常烤烤的。



休息20分钟,喝点热水继续走。真是万分不舍地离开那张竹椅。雨水断断续续,头发衣服反正是湿着,蚂蝗总是在先前的伤口积聚,想来是那儿更容易下口吧,所以叮咬的时候会有刺痒的感觉,不像之前全无知觉。不过基本上明知有蚂蝗叮着我也不去管它,一是没空停留,而且有什么用呢,去掉了一会儿又有新的叮上。又翻了一座山,再次从山谷爬上山坡,有位老爹带着条狗在我们后面跟着。穿过一片烟田,我知道又到一户人家了。过了一会,老爹走上来,原来就是他家。已经是1点了,必须在这家吃饭。老爹说,那是当然,怎么能不吃饭就走,立刻让他女儿燃上灶火做饭。还让他儿子爬上屋前的苹果树给我们摘苹果。我们一再追问向导是否路程过半了,他也支支吾吾不能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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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完蚂蝗啃着苹果,真舒服啊!这家的饭桌中间是铁丝网,冬天围着它吃烤洋芋烤栗子,要是再有点腊肉,不要太美啊!等摆上饭菜,那么丰盛的一桌,简直令饥寒交迫的我们惊喜:青椒炒蛋(色浓味美的一大盘)、油炸花生、炒腊肉、辣椒茄子、洋芋饭(煮四季豆的那种)。我们像饿狼一样地风卷残云地很快吃得盘盘见底。那位老爹远远地笑着看我们吃,很少说话,等给饭钱的时候,他又是不肯要。说:“请都请不来的贵客上门,还用交饭钱!”后来我悄悄放在地上那个杯子下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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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又感觉体力充沛了。已经不想再打听还有多少山要翻越,只是跟着向导一时爬坡一时下行,一时走荒废的林道一时又回到山路,天气也一时雨一时雾的。走在所谓的简易公路相对于爬坡很幸福了,但也并不是太轻松,那路太泥泞了,我们的登山鞋、鞋套、冲锋裤全都糊满泥浆,越走越重,再进入山路的时候得去涧溪里洗去黄泥。



下午大概4点时,再次蹚过一条河,面前又是上坡,我用尽力气大喊:怎么还要爬山?!简直是悲愤地大喊,呵呵。但是喊完了还是得爬。在这篇神农架游记中,上山下山一直是主旋律,仿如诗经中的那些句式,总是反复吟咏一唱三叹,而身边的植物总是葱郁葳蕤馥郁清香,估计看客会感到闷,而我自己却有着不同的状态和体验,有时步履轻盈身形灵动如脱兔如羚羊,有时坚定沉稳如身负使命的行者,有时步步为营如履薄冰似探险家,有时气喘吁吁大汗淋漓如同再加一根最后稻草就要倒卧的老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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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坡孤零零的一家,男主人在整理他采来的五味子。我们都没敢坐下休息——真怕一坐就不想再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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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过一座大山,山腰有户人家,我们问还有多久到公路边,她说全是下坡,要两小时。那会儿已经6点了,我们估计不用那么久,但看起来是非走夜路不可了,只是希望天黑前能到达公路。一路尽可能快地下山,其实那个峡谷真是很美,不过我的所有注意力都在脚下了,有时纵跳有时滑行有时手脚并用,等淌过最后一条河,看到大路,天哪,我们只用了四十分钟就到了!那么陡急的下坡,到最后膝盖打颤、小腿肌肉紧绷、脚踝倒是不觉得疼了,已经麻木又僵硬。



在一家小店休息片刻,又继续走。雨又下大了,让我们更加沉重。在简易公路上行半小时,雨渐渐停了,眼前也豁然开朗,啊,终于看到大片的草甸,这儿就是此行徒步部分的目的地、神农架古盐道的终点大九湖了!这儿海拔1900M,居然就有这么好的草甸,在峡谷里一直在身边咆哮奔突的溪流此刻潺缓地绕着草地流淌。掏出手机一看,也有信号了。不过那会儿也无力太激动,只是暂且松了口气——向导说,到大九湖镇还要走一小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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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幸都是大路了,真正平坦的大路,这个山顶平坝还真是够辽阔的。我对他们说,你们先走吧,不用管我了,去镇上找个饭店先点上菜吧!呵呵,是啊,那会儿仿佛所有的疲乏都涌上来,柱着山杖拖着脚步,看到有两个孩子骑自行车玩,恨不能让他们下来借给我骑一程。驴友说,不见得你一路都没掉队,最后一小时还不能坚持?加油啦!



终于赶在天完全黑透之时、雨又开始下的当儿到达大九湖镇。



在一个像模像样的饭店坐下,谁也不愿先上楼去洗澡,虽然又湿又冷。那把竹椅多舒服啊!那晚吃的野山羊干锅(味道超赞),喝着隔壁药店买的鹿血酒(用盐水瓶装的),那份惬意,那份轻松,那份自得啊!



洗过澡舒舒服服地半躺在松软的床上往蚂蝗伤口上抹季得胜蛇药的时候,我发誓一般地想着:我要连身都不翻一个地一觉睡到自然醒,明天开始上哪儿都坐车!



那会儿不知道,此行最凶险的一天还等着我呢!
 楼主| 发表于 2009-8-3 22:09 | 显示全部楼层
极度自虐,极限体验——徒步穿越神农架古盐道(九)
死里逃生



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一觉睡到八点半。



下楼见到店主,他说帮我们打听的可以搭乘的去巫溪的车要200元每人——那个小皮卡的车主就在店堂里叼着烟斜睨着我们。我们非常气愤,毕竟到巫溪才7、80公里路,怎么就可以这么宰人!但是不上他的车就无车可乘。想起昨天的向导曾经提起过从大九湖到巫溪的当阳村有一条要翻山过河的小路,到当阳就有车到巫溪了,小路只要30多公里。但包括店主在内的人都说下了这么多天的雨,路断了,沟底的河也涨水了,根本不能走。店主说他有个亲戚,十几天前来的,水已经涨到胸部,过河时被急流冲倒了,所带的东西甚至口袋里的钱都被冲跑了,他自己也是被河边的树挂住才捡了条命,到现在他还留在大九湖没回去呢。不过,对这些说法驴友嗤之以鼻,说:大不了背你过河!那会儿我对当地人的话也是将信将疑的:一来怀疑他是否是为了车主拉客;二来以一路过来的经验总觉得他们可能低估我们的实力。



与当地人的交涉之下,驴友已经对大九湖这个地方深恶痛绝了:确实,一路上我们所遇到的山民都是那么淳朴憨厚的,使我们自己已经难以接受大九湖这个依然闭塞得连班车都没有的乡政府所在地可以那么急不可耐地商业化。但我知道,如果再次步行有很大风险:这是完全在预计行程之外的,事先对线路没有一点儿了解,而且那样的情势之下,我知道不可能请向导。



几乎是赌气的,驴友沉默着收拾大包,我也没有坚持。换下沙滩鞋又套进湿重的登山鞋。店主说,我可是提醒过你们了,走这条路会死人的!在山民的注视下相互将包上肩,然后冒雨向着大九湖的大草甸走去。这条路在这一排建筑(这个地方只有这单排的建筑)的正面,我们在雨中走出去老远了,回头仍然可以看到山民们还聚集在店门口的廊下注视着我们。有了点儿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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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九湖平原也许很久很久以前真的是山顶大湖吧,现在的边缘是湿地,穿过湿地来到下山路已是一个半小时过去了,这里已经是四川省的地界儿了。没有见到一个人,也没有房屋。手机显示无网络信号。雨一直下。沿着简易公路往下走,这儿的山势非常陡峭,急促地往峡谷倾斜的样子。站在大峡谷的边上判断了一下,我们开始插向小路,下得一段荆刺丛生的小路,看到一个简陋的茅屋,居然是有人住的——是一对老夫妇住在这个连没有通电的破屋,那屋子风雨飘摇,四处漏雨。婆婆几乎是无法交流的,只是捏着旱烟袋愣愣地看着我们。老爹摇头说下去太难走哪,今天怕是过不去的。



我们自是继续往下穿越杂树丛。坡度太大了,而且似乎根本就没有路,我不时滑倒,无论侧身走还是俯着身体向下探都难以控制令人恐惧的滑坠,一次次都是抓着树根或细竹枝或是草根才勉强止住。后来我索性坐下来开始往下蹭滑,到达下一层公路时,我们都受了些伤,幸而都是小伤:指甲劈了、指节间磨破了、皮肤被荆刺划伤了。大包和冲锋衣当然都是青苔、泥土和树汁草汁的痕迹。



如果想在天黑前渡过那条谷底的河,还是得继续下去——这里公路的往下的一头被垮下来的半座山体冲没了,所以得从面前塌方所形成的滚石坡下去。一个一个地下。驴友下去时,骨碌骨碌的滚石声一路相随,我几乎不敢看。等到心里发毛,轮到我下坡时,石坡似乎更陡峭、更松动了。每挪动一步,都有石头向山下冲去,只有硬着头皮一动不动等石头们落定——但几乎没有真正落定的时候,似乎我的每一声喘息都会引起石头的下滑。驴友不敢喊,只是在下面远远地打手势指挥。每一步都如履薄冰,这样一步一轰隆地走着,随着脚下石头的滚坠,坡度越来越大,我感觉无法下脚,几乎不知再往哪儿迈步,回头看看,后面的石头都是将坠未坠的样子,自己的处境真的是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背上的大包也加重了我下冲的态势。后来心一横,将大包取下来从尽量远离自己的地方轻轻放下去——大包居然就这样滚下去了,可见坡度有多大。我小心闪避大包滚落引起的上方的又一阵滚石,腿弯还是给砸了一下。不过少了大包的重量,稍微轻松了一点。尽可能地放轻脚步,根据驴友的示意和自己的判断仔细地找可能稳固些的石头和略缓一些的地势,不知用了多久,终于站在滚石坡下方旁边的又一层的公路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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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一定神,开始找路。这是正在修筑的山间道路,正是山弯处,都是在山崖上炸开山石,向内掏出来的路,除了我们下来的地方,其它的山体都向内倾斜,裸露的岩石就在我们头顶。下来这一头山路都全被山体压住了,我们往另一端走,山凹里有一些筑路的机械,筑路工人已经撤出去不知几个月了。转过弯一看,那一头的路根本还没有开呢,还是原始的山体,陡直的山崖在雨中壁立。只好再去看下方的峡谷,几乎是垂直的,要么是如削的石壁,要么是滑坡冲下的同样几乎垂直的山体。峡谷幽深,是看不见底的,只有隐约的水声滔滔,以及不时有上面不知何处石头滚落的声音。



我们在察看工人留下的用具,试图能找到点儿帮助。看到一张破烂的巫溪地图,在与神农架相接的地方都空白的,没有路的标志,有好几条似乎随意画上的小河。我们简短地悄声说话——不敢高声语,恐惊头顶石。仿佛要增加我们处境的险恶,雨下大了,忽然头顶一阵恐怖的声音,然后有石头飞落,我们赶紧跑,大大小小的石头就在身边滑过落下,有些又收不住脚地往峡谷滚去,整个山谷一片轰隆隆的声音,似乎下一秒,整个山就会垮下来,将我们变成饺子馅儿!跑离山凹处停下来,才知道驴友被石头砸中了肩头,骨头没伤——但是要是再偏几公分!石头是不会知道这颗脑袋戴过硕士帽或是博士帽,也不会理睬这颗脑袋曾经在深圳百公里越野得过名次!



只有返程,在被石头砸成肉饼或是被山挤成饺子馅儿之前。



山区道路,如果是新修筑的,一般要5年后周围的山体才可能相对稳定下来。现在明摆着,这儿是修筑了一半被废弃的山路,而且本身是这么陡峭的峡谷地区,山体的稳定结构已经被破坏,岩石全都松动了,何况下了那么多天的雨,发生滑坡、泥石流之类的地质灾害的概率简直太大了。刚刚走完的古盐道,毕竟是几百年的古道了,虽然几十年没人走过,但是地质结构稳定,我们自己有充足准备有强悍体力有登山经验,危险是可控的。而在这儿,就仿佛在地震中的汶川,山似乎都在半座半座地往下垮,根本不是几个滚石那么简单。危险无处不在,没法掌控。



我承认户外运动要具备冒险精神,要敢于面对不可预知的挑战,但是绝不是去找死,就像那年爬奥太娜,就百米左右的高度就登顶了,但天气忽然糟糕,引起小型雪崩,唯一的选择是及时下撤。这样的时刻还逞英雄,那不是勇敢。其实户外探险和行走,体能和技巧并不是最重要的,心智才是。



返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上下左右地又看了一番,只有先横切着爬一段滚石坡,然后到达山体的边缘处,必须攀着左侧的崖壁才可能爬上滚石坡坡度更大的上端而到达上层路面。滚石坡的旁边,一道溪流从山上冲下,其实已经完全是黄泥浆,不知是不是很快就会变成巨大的泥石流。无暇多想,只能抓紧时间拼命往上爬。还是只能一个一个地爬。到达崖下,我右手用登山杖小心插在山石缝隙,尽量插实了,左手攀着崖壁上相对稳固的凸起或是缝隙,脚下基本是只能虚虚地踏着,就是这样悬着,脚下的石头还是一阵阵地往下滚。靠手臂的力量支撑自己和大包,时刻有要坠下去的恐惧。几次想扔掉大包——命总比包要紧吧!但找不到可以稳定站立的地方来腾出手,忽然想,唉,要是我有长臂猿那样的臂力就好了。半小时,终于爬上路面,扔掉大包,瘫坐在路面,手臂沉重得抬不起来。



到了上面再拍,看不出有那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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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新走上九湖平原,知道我们终于安全了。被石头砸中的驴友肩膀肿得老高,但还是坚持着不让动他的大包。



走回旅店,天已经黑了。店主说,河过不去吧?我说,是。



整个晚上我们都一言不发,默默地清理伤口,静坐休息。到10点钟,店主端来蛋炒饭,才想起一天都没吃饭啊,怎么都没觉出饿呢?



第二天,7月26号,我们很幸运地搭上了九湖乡派出所的警用吉普车,一直带我们到了鸭子口。这边是神农架成熟景区,神农顶就在附近,是大路一直修筑到山顶的。我们这样才出山的野人,就不用再去旅游团穿梭往来的景区了。住在鸭子口挂牌三星的神农山庄,呵呵,又回到文明世界了。



后面的行程平滑如绸,如同从山里奔突而出、现在舒缓流淌的河水。毋庸赘述。



山里的十天,景色也许单一,但体验却如此精彩,山路的坎坷崎岖,旅途的疲累凶险,休憩地的安恬宁静,山歌的风趣别致,山民的友善敦厚。。。体力的极限挑战,心灵的美好体验,还有如今想来如同幻梦的如影随形的来自遥远天边的痛切的牵挂和焦虑的叮咛。。。丰富美好,值得久久珍存、慢慢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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