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父母的春日旅行

兰儿

五月初，与往年相比稍冷一些。要去江浙办事，因莫名其妙的禽流感，迟迟未动身。母亲早前便提起想出去转转，更想去海宁。只是父亲病后行动略有不便，母亲脾性里更好静，也就许久不曾出过远门。 五一假期，终于决定开车去江浙，带着半百的父母出门转转。孩子问起此事，一一告知和嘱咐，周五若回不来无法接他，孩子晃着白净的小脸，大气的表示不在意。他问起一些琐事，不知为何，我脑海里突然泛起在丽江时女友念父流泪的一幕。于是，脱口出来一句话：“子欲孝而亲不待”。儿子静静的走路，亦听我解释这句古话，默默的不再言语。 母亲出门前，煮了茶蛋，腌了香椿，带足了干粮和果蔬。父辈们这一代依然固守着勤俭朴素的生活方式，每每会嗔怪儿女的铺张和不在乎，不懂得勤俭持家的道理。我不怎么在意，但静心时懂得尊重和领会，只是表达总倔强不讨喜，惹得父母不悦。想着，能在他们有生之年，力所能及的过些舒爽日子。可过久了苦日子的父辈却总是不同我的意念，也理解不了现世的种种。 我，少时顽劣，不顽强却长久的自我认知，一生自我帮助和教育，希冀让自己在过程中改变生活模式。摸爬滚打半辈子，有了生活，有了孩子，便觉年少时挣脱一个纸枷锁，套上另一个，之后再套，才明白，挣脱那么容易，而之后会一个接一个的不能卸下，父辈，祖祖辈辈不容挣脱的艰辛与无奈。生命是一种早已被选择和排列的秩序，终是他们给了我对世界的认识，对归宿的依傍和牵扯。 江浙的春天，是留在我记忆中最温婉的春，绿意葱茏里透的出水来，雾霭里朦胧着的秀，糯糯的南音渗着甜。于是，这个春天，决定带着父母去旅行。一路高速，过江苏进浙江，从艳阳的北方一头扎进梅雨的南部。傍晚抵达的杭州，小雨绵软的下着，直接驱车又去了虎跑路的翠筠住下，几年来，去杭州总是住这里，山间小别墅，庭院植被，鸟鸣花开难割舍。安顿后带父母去河坊街吃杭帮菜，父母依旧怪我铺张，不忍点贵的吃。逛了一圈便嘟囔着回去睡下。我单住的二楼有阳台雕花小椅，夜里坐在外面喝茶，盘算路途。低头俯见庭院咖啡座前，年轻男女高谈阔论，也有安静读书上网喝着咖啡的不眠男女。显得孤僻和沉闷，却真正的印着这静谧的山景。想着这里和我心意，却不一定是父母喜爱的氛围。熄灯前阅读，安眠。 接下来的几日，便是江浙境内的奔波，东阳，义乌，海宁，无锡，都是冒着雨的，连续一周的雨都下在了我驱车的路途之上，疲倦却安静，走路走到脚痛，逛街逛到眩晕。之后便一直住会员卡的快捷酒店，母亲总是问过价格后不再言语，却夸赞其安全和干净程度，我知道，他们每每出门，总是选择价廉省钱的旅馆安顿，不曾这样如我般挑剔。而这一次，父母努力包容我的生活方式，也尝试着去接受。心里总不免轻微担忧起来，总希望他们以坦然的态度，接受小辈力所能及的提供，但一贯节俭的父母使用着自己的方式构建属于他们的平衡。尽管我听而不闻的采用忽略态度，却也能够理解。心意是好，却不免有些强加。 到义乌时，又是黄昏，父亲推脱不出去吃饭，自生病后，父亲晚饭多以省略，饿时简单食物代替，确保胃的舒适和体重控制。于是，接下来的几日里，多是我与母亲散步在陌生的城市里，择简单不奢侈的饭店晚饭，饭后随意的逛逛街景，义乌是，无锡亦是。义乌逛到夜市，热闹非比他处，走到脚疼竟还是走不到摊头，只能作罢。满眼的外国人，黑的，白的，大鼻子，蓝眼睛，只露白齿的，随处皆可看到，竟开始佩服起这些夜市摊贩，无论是谁，都能操起外语交流。你来我往，生意自然火爆。记得有人说：所有中国制造皆来自义乌。此番得见，果然不虚。各类产品种类繁多，皆品质不差，价格又低廉，便也难怪人说义乌多出富商，几代几辈殷实。就又想起了在拉萨认识的义乌富四代小哥，不知又逍遥在了哪里？ 次日，带父母去逛硕大的义乌小商品批发城，贯穿几个街区，通通绕绕的相连，似乎给个几天也走不出来。母亲贤惠手巧，自我小时，便穿她手织毛衫和裁剪夏装，多年来，母亲总能翻出花样，织就时尚美丽的毛衫上身，此番来义乌，最想买些搭配的扣子，却不曾想逛到衬心意的扣子店，却被告知不零售，几千几包的售，母亲甚为失望，却也无奈，即使寻了街区里的辅料店，也不能得。走了几个区，买些闲散小物，便没了耐心，遂出门寻车，雨下的淅淅沥沥，回到酒店，鞋已湿了一半。 海宁离得近，午后便至，直接去了皮草城，母亲一直想来逛着买件皮外衣，父亲脚力不足，坐在大厅长椅上等待，我陪母亲走遍了整个二楼店铺，衡量皮质的优劣，价格的高低，款式的比较。最终选到了她满意的，虽价位不高，称心如意总是愉悦的。傍晚，父亲依旧不再出门，我带母亲去我印象颇好的“老娘舅”晚饭，两个人一大桌子盘盘罐罐，吃的不亦乐乎，在充溢着小胃口南方人的餐厅里，我们这对北方母女不免略显突兀，很开心母亲也认同这里的口味，吃得舒心愉悦，打包一份捎给父亲，竟让他当做了早餐，竟也吃得满意。 夜里回到房间喝茶，上虞的朋友网上追问到了那里，如实回答。友很是不满，说已准备好了上好的花雕女儿红，待我去上虞喝上一壶，并直接开车带些回去。没成想我数次江浙行，总一直不曾谋面，这次又是匆匆擦肩而过。说起这位朋友，很是惭愧。七八年前便在网上结识，一干五湖四海的人在新疆大漠姐构筑的平台上，玩成了现实中的朋友，无论谁外出，去了谁所在的城市，总都会热情的接待，甚至有谁遇上难事，总也会伸出援手，互帮互助的情分，让我这个加入颇晚的小辈，很是钦佩。上虞的此友，虽不曾见过，却早年前有过少许业务联系，更有他从上虞货运发来过女儿红，尽管运输途中碎了一半，却谢意无法言表。后来的几年里，我常去江浙一带，每每都不曾有时间去他所在的城市，落下他不少埋怨。另有诸暨的厂商，更是不满我过诸暨而不入，嫌我客套拿她们当外人，解释一番，此行只是带父母旅行，随父母心意，既不能酒局亦不能无忌惮，叨扰着忙碌的他她们无意。况如今联系便捷，交通顺畅，再聚亦终有日。 下着雨的海宁小城，清新宜居，静谧安逸。本想着不再奔波，续住一晚直接回。那些游荡的从容和慢条斯理，一直在我的身心和骨头里迟迟不肯消失，总妄想着有澹然的清雅来养眼，不疾不躁，不事张扬，可随性任意的旅程，却从来不曾有丝毫的懈怠。陪父母逛街，吃罢午饭，父亲盘算着时间，商量着驱车苏州或是无锡，想来自驾出门的方便，与他们是越来越少，便选定了无锡，退房继续上路。一路上雨下得急，高速上蔓延散溅成白雾，又是傍晚抵达，无锡城的老城区闹市里，难觅停车之处，酒店给报销停车费，将车停在了高楼林立的大厦地下三层。躲过川流不息的电瓶车和行人，继续逛荡于闹市。 回程时，明显有些疲乏，红绿灯处躲闪不及，一电瓶车擦在了前大灯处，幸而无碍，各自散去。渐入高速，服务区午饭后，山东地界开始艳阳高照，满眼困意，行至栖霞服务区一头钻了进去，凉水洗面，素面昏沉。回到生活的城，弥漫着可亲近的市井气，有条不紊，平民化的真正的生活，我将继续在这生活里穿来穿去，梦想，劳作，欲求，卑微。在干燥的城市角落里，努力着，只为容身。家，父母在哪儿，那儿便是家。我在那儿，哪儿便是家。 时光不够，只能温柔而真实的去爱，以及同样的被爱。我恍若孩童，秉烛夜游。游荡在这个蔷薇鸢尾已开的人世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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