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台”与“芝罘”

前线

（编者按：此文原发表于1934年出版的《年华》杂志第七期第三卷，现在读起来，也是饶有意味。图片为编者配发。）

烟台是山东海峡一个重要海口，位于福山县东北隅。咸丰八年《中英天津条约》辟为商埠。以历史论，还是大连、青岛的前辈，说到繁荣却被两个后生沾了光。烟台在国际间的名字叫Chefoo（芝罘），所以在同我们颜色不同仁兄们眼里，单单知道Chefoo，所谓我们同文同种的芳邻业底的烟台，则又变作了芝罘，犹之硬把“中华民国”写着支那、东三省写作满洲一样。据说把烟台译着Chefoo的勾当也是他们的自作聪明。

其实烟台同芝罘（Chefoo）是绝无关系的两个地方。芝罘在烟台迤北，烟台在芝罘迤南，两者之间还隔着一个海湾，相距有5000米矣。芝罘乃一半岛，居民约3000户。因为全岛在芝罘山中，因以得名。芝罘山在历史上很有名。秦始皇东游“登芝罘，立石颂秦德”和“至芝罘，射杀巨鱼”的故事，《史记》上说得很清楚。烟台原系一个渔村，在明代设狼烟台于此，以防倭报警，后沿称烟台。自《天津条约》被限开埠后。始渐成山东沿海要港。在意义上，烟台两个字骨子里是含有抗日之意。

（1929年时的烟台海边）

烟台气候异常清新温和，冬天并没有平、津那么冷，暑天也没有沪、粤那么热。下大雪刮西北风的天气不会常有，百度以上热死人的事情也不多见；空气的清新，不亚于庐山。不湿不燥，说来比青岛还要好，穿的衣服不会跟青岛一样，放在箱里会无故发霉生毛；住的房子，大体上说也用不着和在青岛一样，要常撒石灰。关于这一些，美国人似乎比我们更清楚，不然他决不会把他的亚洲舰队要不远千里越过重洋放着久已避暑胜地、著名的檀香山与青岛不去而偏要跑到这闭塞的小地方来，每年要住三个月的----自然她骨子里或者另有别的企求。

它的民风是这样的淳朴、忠实。这里虽然也有不少老板、经理、富贵人、公子、少爷和"经商起家、颇有些积蓄"之流，可没有“宵小垂涎”，没有土匪。普通人穿丝绸的很少，若是站在十字街头来一个统计，在来往的行人中，穿棉布衣服的至少要占90%。虽然布衣，却很讲究，甚至连洋车夫拖着车子，身上也要披件长衫。这许就是所谓齐鲁礼仪之邦。商店里的伙计，到现在仍是跟50年前一样的。一面当学徒，一面做苦力。这里社会上一般的习惯，学徒不先习练三年拖地、抹桌、刷水烟袋，和两年的挑、抬、掮、拉的劳作经验，将来是很难成功的。商店买货，虽也免不了有虚头，折扣却很少。任你异乡作客，绝不至吃大亏。人心忠实程度的深刻，甚至你可以不带钱到街里去买任何想要买的东西。只要你的样子不鬼祟，把你的住址告诉了卖主，你尽可把要买的东西带走，嘱咐他次日或次几日到你那里去取钱。他非但毫无迟疑地放你自己拿东西走，并且他一定还遵期到你那里去取钱。这种办法在这里叫做“照帐”。这种"照账"的风气恐怕在全世界也少见，至于国内，或者也"只此一家"吧。

（1926年时《上海画报》刊载的烟台山石船、造化奇观）

它的生活程度是这样低且廉。这里的粮食，普通以小麦同包米为大宗。面粉的价值较京、沪相差仅毫厘；青菜普通都是几个铜子一斤。本地是鱼产区，鱼的种类最多。一年四季有鲜鱼可吃，价钱再便宜也没有，每斤从一分至一角。"对虾"是本地特产。鲜虾出口每年在占海鲜业大部生意。“对虾”在上海最出名，记得在上海菜馆里吃一对，至少要五角到一块的代价。只是在这里，到虾讯时，买一对至多三分钱；烟台的水果也很出名，在港、沪三角钱买一斤的烟台香蕉苹果和莱阳梨，这里20个子就可以买到；"烟台啤酒"在上海固然很出名，但在本地始终还抵不过一角一斤的"山东黄"和二角一斤的"老白干"来的普遍些。包米、大葱、大蒜，虽然说是山东人离不了的食物，但还不愧为大众的食品。给一个劳动阶级的人们做预算，我可以告诉你，一月三块钱就可以过去。"山东绸"是闻名世界的，这里本来有织稠厂30多家，从前鼎盛时代，每年出口额都在百万以上。山东绸西装，无论在国内外都很赞美。在这里，一套15块袁头可办。又有土布厂念余家。国料、国工，出着不少精良货品。角把钱一尺的料子，确给舶来品不少打击；埠内交通全靠人力洋车，车的装潢很洁净，论整齐在全国可数第一，代价拖一里要五分钱。市内公共汽车最近也有几辆，到很便宜，可惜跑的路线只有几条重要街道。

（1936年 奇山所西门）

烟台即为华洋杂处的商埠，但并没有康白度---洋行买办之流。进出口业，对各国直接往来者也不少。本地特产如花边、发网、刺绣、花生、罐头食品和猪小肠等等，每年直接输出欧美各国及南洋一带者很多。贸易总额在民十一、二几年，均在千万以上。最近虽然衰退许多，据说还不下百万。关于这些数字，当然是直截了当地从黄头发、蓝眼镜的消费者的腰包中挪到黑头发、黄面皮的生产者手中不折不扣的钱。中间并没有"洋大板"和"买办"之流给来拉拢，只凭着山东哥们儿的几个字和一点儿小信用，事情就这样成功了，并且日日月月年年的做下去了。

说到工业的情况，重工业没有，但轻工业还算不少。除了肥皂厂、火柴厂、精盐厂、葡萄酒厂、啤酒厂、电机制冰厂、化学味精厂、织绸厂、织袜机针厂、砂纸厂、洋钉厂、面粉厂、干电池厂、毛巾厂、制镜厂及发网花边厂若干外，更有造钟工厂四处，都是值得向国人推荐的。各厂规模虽不很大，出品大都优美精良。各厂都无外国工程师，原材料纯用国货。上至全场的组织职员资本，下至一架钟的一钉一轴都是道地的国产，并且大部分是土货。各厂均设有制铜、铸铁、木工、制玻璃等附属工厂。每厂每日出品在50至100架间。钟的式样有百余种之多，销路以东北及南洋一带为最暢，沪、粤、汉最近也有经售者。

（1934年上海《时报》刊登的烟台啤酒广告）

最近天津北洋造钟公司之出现，是此间钟厂里一个机师三年满了徒后，所觅的新出路。至于钟的价钱，从四元多钱一架到百几十元者都有。此外，还有一所制造粉笔工厂似乎也值得一提，规模虽小，但历史则颇悠久，他在山东的教育界影响很大，听说山西有不少的地方也用这里的石笔粉笔。

（1930年时烟台南山梨花大会）

烟台是七面环山的（注：原文如此）。栉比的街市全包在层峦拥翠中，每至鸟语花香之候，春山如黛，春水如苔，呈露着无限的诗意；每年3月是这里的梨花季节，“奇泉梨花”是此处所谓八大胜景的第一景。雪一般的花，在蜿蜒的烟台山上，随意生长，不知陶醉了多少住在这里的人们；这里还有值得夸耀的是大海滩。滩离街市很近，那里有亮晶晶的沙，绿油油的水，还有安静的环境和清新的空气，是一块不沾半点铜臭气的天然海浴场。这种浴场除了青岛之外，在全国的商铺和都市中，据记者所知也是不可多得的。

烟台表面上的情形大概如此。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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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台我的家乡，这些老照片能保存到现在实在是难得，过去的烟台芝罘区很小的，六十年代还有人力车，人坐在上面，拉着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