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鹏程：两棵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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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棵兰》   

宋鹏程



家里养了两棵兰。

五月里买的。卖花人说，一棵叫铁枯素，另一棵叫什么我记不清了，名字弄混了，就那么养着。
两棵兰放在阁楼上，小厅一棵，书房一棵。

书房里的那棵兰开花了。这是她第二次开花。

第一次是刚买回来不久，一进家，楼上楼下，满是香气。香得静，香得雅，香得人不能不有所思。

我和妻站在屋子中间，轻轻地吸着鼻子。妻问是什么。我说兰。

我从没见过兰，也从没闻过兰香。小时读《唐诗三百首》，开篇就是“兰叶春葳蕤”之句，心里有了好感。等到大学与屈子有会，香草美人令人心动，香草大抵为兰也。曾有一想，如兰亭之“兰”换成“牡丹”或“望江”之类，风花雪月、悲欢离合倒是有了，但后人到哪里寻书圣那惊世之作？

爱兰之心，若隐若现地伴了我三十年。



那天，家里刚刚重装，妻说几个泥花盆不好看，我和老孙到大庙的花鸟市场买花盆。看见两簇草，绿叶，修长，微风中，亭亭玉立。我想这定是兰了。

摊主说七十元一棵。

每棵分两半，我和老孙每人要了两个半棵。

闲逛了一会，回来，已经分好了盆。摊主说，那棵已经冒骨朵了，这花原是秋天开的……

开花是两天后的事，十几片叶子中间，一根绿茎，点缀着几簇不起眼的小叶瓣，这就是兰的花。

儿子看了半天说，这也是花啊？说完自己笑了。跑到小厅呆了一会，大声喊，“爸爸，我悄悄告诉你，外面这棵长了两片新叶！”

上班的时候，我对老孙说，我家兰花开了呢！

那几天，家里乱得铺张。灰尘掂脚，日用、家拾一片狼籍。床上地下，到处都是无处安身的书。家里原有两个书橱、一个书架，一直也不够用，很多书就那么胡乱堆得处都是。一装修，无暇顾及，大家都不分场合，或展开身子，露出黑白内瓤；或藏头蜷尾，暗泣于一隅；或立或卧或依或靠，千姿百态。一开窗，书页与尘埃齐飞，纸声与风声共响。

也巧，海阳的老屋要清理，剩下一个旧书架，没人要，要当柴烧。我找了辆车，运到了烟台。



书架一到，就派上了用场。所有的书分类、整理，一气忙得欢。小儿也来帮忙，一趟一趟，鼻尖上一片黄米大小的汗滴。

我问，累不累？
儿说，咱家的书好多。
儿说，兰花放在书架上好不好。
儿说，不放在书架上，放在书桌上好不好。
儿说，不放在书桌上，就放在书桌旁边吧！

书房里的兰，开也无声，谢也无息。先是花瓣蔫了，三两天的时间，几片叶子也不行了，眼见着泛了黄，轻轻一动，竟然从根断了。

老孙说，他老父亲也好兰，水多了就会烂根。

我想起给兰浇过几次水。上了阁楼，把兰倒了出来。果然。

我第一次看见兰花的根，白，半透明，泛着冷气，更直，一片叶子一条根，不见半分枝蔓，不见丝毫纠缠，象一支仪仗队，个头肥瘦相当，模样精气相若，齐齐整整，细细布局，团团围定。

几条根已经通体见黑，一碰就断了。几条根端上也已发乌，我拿来剪刀，一剪下去，腐败就分离了，新鲜的部位竟然冒出一滴液体，慢慢溢满，铿尔一声落在瓷砖上，有金玉之音，象壮士的血，一根一滴，不多不少。

收拾着残局，心里有些莫名的软。

担心小厅那一棵也出问题，有空就过去看看，活得很好，个子见高，冒出几个新芽，嫩黄。妻说，再过些日子，就可以分盆了。心里也就安了，只是不敢多浇水了。

一晃过了些日子，病兰又枯掉了几片叶子，才定住了神，不发芽，也不萎。剩下几片叶子，疏落无致，歪着身子，几乎靠山在书桌上。我把它挪远一点，它就那么远远斜着看。

时间一晃进了夏，天渐热了，事多了。先是母亲病危，父亲去世后，她就一直身体不济，两次吐血、抢救。医生说这是肺病晚期。工作也不顺，父亲说政治需要勇气，我没有勇气，自觉呆气不少，加上点意气，风雨就来了。

某夜，赶一篇稿子，心不静，不成章，写不动。已经是后半夜了，睡不着，一个人守着一堆古书，之乎者也，尔汝余吾，胡乱翻。妻儿酣睡的声音隐约可闻。扭头看见那棵兰，想写几个关于兰的文字，又觉得可笑，人作病梅语，我作病兰么？禁不住走过去，蹲下来，探出手，细细摸挲。瘦叶，见得劲骨，不爽。



刚好那几天，新集子出版了。心也急，打电话给一个朋友。半天，传来朋友嗡嗡的声音：天还没亮呢。我说，我出了一本集子。他笑得发哑：阿一你真不厚道。我们俩都笑了。

朋友一大早就来了，一上楼就看见那棵兰。

他说可惜了。
我说浇水浇多了，一直不精神。
他说你放错地方了，书房里光线太强，兰不喜阳。多水而见光，是谓淫，必死无疑。

我当时就愣在了屋中间。

朋友把兰搬到不朝阳的小厅，两棵兰放在一起，他说，那一棵长得真好，秋里一定开花。

两个人守着兰喝茶。

朋友问我怎么办。
我说，累啊。

那本集子就放在茶几上，集子的名字叫《百年以后我依旧坐在这里》。

他说，这书名很怪啊。
是很玄，我说。



也许朋友说得对，书房那棵兰进了小厅，慢慢有了绿意。那天下着雨，进了门，就闻得香了。我说是兰，另外一棵。几步上了楼，开花的依旧是那棵病兰。小小的模样，花分五瓣，淡淡的黄，有点蜷，细腻而羞涩，每瓣上都有一簇点点的红，以针刺心的红，每一瓣都饱含着疼痛与芳香。

早些日，书房里有一幅字，是朋友送的，说是一个名家写的。草书，看不懂，只觉得好，就挂在那里。有一天，来一个朋友，懂字。我说你给我念念吧，才知道是李白的一首绝句：

为草当作兰，为木当作松；
兰幽香风远，松寒不改容。



老李的诗，力有余而气不敛，硬而白，所以帝都不容。

兰，有称兰花者，有称兰草者。是草是花，抑或亦草亦花？

岗山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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蜘蛛

文人的风雅和矫情并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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蜘蛛 发表于 2021-3-15 21:01
文人的风雅和矫情并存

你家一定有兰花。

兰儿

是草也是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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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儿 发表于 2021-3-15 23:21
是草也是花！

花草

蜘蛛

前线 发表于 2021-3-15 21:05
你家一定有兰花。

有吊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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蜘蛛 发表于 2021-3-17 19:53
有吊兰

吊兰也是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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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人风骨，兰草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