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书友作品栏 / 第一期 小麦《腊月那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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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那些事

腊月是很忙的，“小孩小孩你别馋，过了腊八就是年”，馋的不仅仅是香甜的腊八粥，还有孩子们之间，你送几粒豆我借几颗米的快乐，更有对美好新年的期许。

从腊八开始忙年，集市忽然就热闹起来，熙熙攘攘的人群像不花钱一样往家搬东西，糖果，衣物，薰肉，冻鱼……新扫帚新盖垫新盆新碗新筷子，街上的行人脚步似乎也加快了。

 腊月廿三，小年，给灶王爷端上糖瓜，请他老人家“上天言好事，下界降吉祥”，把旧的灶王像揭下来烧掉，请来新的腊月廿九晚上贴上。花花绿绿的杨柳青版画套色不是很清晰，灶王爷身边一左一右两个灶王奶奶，“灶王爷本姓张，讨个老婆叫丁香，张郎是个负情汉，发财得了钱万贯，休了丁香要海棠，一朝财破家也亡，要饭要到丁香家，钻入锅底做灶王。”对小孩子来讲，还是喜欢香甜的麻渠大糖的味道，粘满白芝麻盘成大圈装在木盒子里的麻渠大糖，对我们的童年充满了诱惑。

 腊月廿四，家家扫穷灰，用高杆子绑了扫帚，高处也要扫得干干净净，平常用不着的盆盆罐罐这时候也要搬出来洗涮干净，一些平时找不到的小物件这时候全找出来了，当然，收拾完了之后窗明几净的家里，又有很多小物件不知道归摞到哪里找不到了。

 腊月廿五，卖豆腐的梆子敲得特别响，家家都要买豆腐，买的少的拿个小盆割几块，买的多的成板往家搬，搬到家里放在篦子上分割成小块，在冰天雪地里，一晚上就冻成了冻豆腐，既好存放又好吃，是正月里不可缺少的美味。

 腊月廿六开始，家家炖肉，凭票供应的年代，买到一件生猪头下货是大事，烧沥青拔猪毛，掏洗猪肚猪肠子，东间大锅煮猪头，西间大锅煮肚肠，煮好了猪头剔出肉来留着正月待客，小孩子们围着灶台啃骨头，糊燎味伴着肉香的日子，忙碌并快乐着。

 腊月廿七杀肥鸡，家家鸡鸣狗跳，小孩子们观察着谁家的大公鸡漂亮去讨几根尾巴上的长羽毛，可以做成鸡毛毽子，在小伙伴面前显摆显摆。剩下的鸡毛大人会收拾起来，修理家里的风箱。

腊月廿十八把面发，修理好的风箱派上用场了，一锅一锅地蒸发糕蒸馒头蒸包子，烧火拉风箱的人常会磨破裤子。这天开始邻居家不串门，恐“踩”了人家的饽饽，来年不起发，实在要借卡子斧头什么的，都在后窗喊一声，让孩子送出来。正月的包子馒头讲究外形，妈妈不屑用我们，只让我们枯燥地烧火，我们坐不住，跑到外婆家，外婆让我们帮着揉面，她自己整形。到奶奶家，奶奶只揪好面剂子，让我们随意发挥。就这么不知不觉学会了蒸花饽饽。

腊月廿九还要赶集，看看家里缺点儿什么就补点儿什么，鞭炮一定要再买点，父亲喜欢热闹，鞭炮都比别人家买得多，邻居家的孩子看父亲回来了都跑到我家门口，父亲就指示弟弟从大盘炮仗上掰下几个分给小伙伴们，让他们在门口放几个听听响不响，一人再带两个回家去。妈则忙着炸反背果子，炸丸子，炸鱼，炸肉，分派我们轮着拉风箱烧火。插空还要理发，洗澡，洗衣服。

腊月卅就是除夕，早晨要贴对联，大红对联一贴喜庆气氛就出来了，挑水，洒扫庭院，准备供品，请出老“ying”，正屋墙上挂草帘子或者布帘子，“ying”不能靠墙。八仙桌上摆上红烛，香炉，米饭要扣出圆形插上新筷子，以三为数摆上水果、点心、青菜、鱼、肉等等。焚香之后男人可以喝一点酒，简单吃饭。

 下午女人们忙着包五更的饺子，俗称“捏元宝”，要多包进几种馅儿以示吉利。奶奶一般会准备硬币、糖、大枣、发糕等等，都准备双数。爷爷会拿出平常舍不得用的果木剪给我们，让我们剪桃枝，嘱咐我们不要剪人家修理过的桃树，那是有主儿的，要找山坡那种野桃树，还不要剪粗壮的主枝，要剪旁枝，不会影响桃树的生长……

元宝捏好了，盖上发纸，压上桃枝，放置一边。开始准备年夜饭，奶奶指挥着儿媳妇们烧火切菜，爷爷吩咐儿子孙子们点火掌灯，把正房偏房各屋都燃上灯，大门外和院子里也挂起灯笼。鞭炮放到热炕头炕着，准备好放鞭炮的长杆子。把秸秫从院里摆到大门外，这是请神回来过年的拴马桩，把高梁头和豆秸撒在院子和屋地上，这叫“撒尘”，祖先来了脚不沾地。

随着零量的鞭炮声，夜暮降临了，年夜饭准备妥当，爷爷招呼着本家的爷们儿，领着一大帮兄弟儿孙，浩浩荡荡去祖坟送灯，请祖先回家过年，请神回来，各回各家，燃了纸上了香摆上酒席，喝酒聊天，这是个温馨得有些神圣的时刻，自古“父子不同席”，也只有此时此刻，爷爷才能和儿子们坐一起，用一个整晚上的时间聊家常。奶奶拢着我们倚着被窝卷偎在热炕上“守岁”，姑姑们还没出嫁的时候，家里热闹多，挨挨挤挤满炕是笑声，你压着我腿了我挤着你胳膊了，闹得煤油灯的火苗都扑扇着几次要灭掉，爷爷奶奶也好脾气地不加训斥。姑姑们出嫁之后，炕也大了很多，奶奶一上炕就打磕睡，我和弟弟在她怀里跟着迷糊。惦记着初一早晨拜年要穿的新衣裳，惦记着花花绿绿的水果糖，好几回梦里都笑醒了。

 五更到了，爷爷喊一声“发纸了！”，男人们在院子里燃起鞭炮，噼噼啪啪的声音震耳欲聋，东院二爷爷家的鞭炮也响了，村里的鞭炮声此起彼伏，一时间说话声都听不到了，空气里都是硝烟的味道。奶奶在锅底下燃起芝麻秸子（芝麻开花节节高寓意日子越来越好），烧火不能拉风箱（怕拉饥荒），水烧开了叫做“升了”，下饺子叫“下元宝”，捞饺子叫“捞元宝”，如果饺子有破的叫“挣了”，吃饺子叫“抢元宝”。先燃纸、点香、元宝上供，爷爷招呼大家一起拿元宝，睡眼惺忪的我们，对饺子里的钱感兴趣，看到谁吃出一枚钱都羡慕不已，自己吃到当然更开心，吃不到就悄悄拿筷子去捅，奶奶也装做看不见，看到哪个孩子没吃到钱，奶奶会夹一个有钱的饺子过去，孩子们吃到钱开心她更开心。

 很多朋友说越过年越没有滋味，那就照着儿时过年的讲究再过一遍，生活要有仪式感，这样的年才叫过年。

作者介绍

小麦，热爱生活，喜欢大自然，

偏爱码字与美食，

希望文字能汇成涓涓的细流滋润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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