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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恩母亲节】母亲在山东农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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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3 20:1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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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yilanbaobei 于 2010-5-3 20:17 编辑

母亲在山东农村

  

  大约在一九三几年,母亲在四川和我父亲结婚后不久,就随我父亲来到山东老家,参见公婆。
     母亲到农村的消息很快传遍周围村落。人们纷纷传言:西由来了个漂亮媳妇,听说是当大官的千金。看样子像个老毛子。头发卷了好多弯儿,嘴巴上还抹得赤红赤红的。身上穿个花襖,脚下还蹬着双不知是什么做的,甑亮甑亮的高跟鞋,走起路来一跷丫一跷丫的。快去看啊!于是十里八里大青年小媳妇一帮一帮地聚到我家门口,白天黑夜有敲门的。

    母亲并不以为难堪,奶奶不在时,她就偷偷把门打开,先看看有没有漂亮的闺女。但凡见到有长得出溜的女人,她必拉到屋里。请到炕上,面对面坐着,互相端详。看够了,拿出花生,炒豆,尖尖子【当地小食品】捧给人家吃。有时候,看人家穷,就偷着给人家几件衣服,手绢。一来二去,拜了好多“地下”干姊妹,人家刚走,她就忘记姓字名谁了。

    一连几个月,来“访”的人总是哄哄的。但这并没有妨碍母亲的行动。每逢集市,她都要赶集。她走在路上,大人孩子围一大帮,她却毫不在意。有个胆大的孩子,看她领子上的珠花漂亮,走进身前说“老毛子,你这是什么,真好看!”她马上就摘下来,让那孩子拿走了。那时乡村的道路很难走,两边都是很深的车辙,有一回,一不小心把高跟鞋崴到里边,三寸多的高跟,崴断了。周围看热闹的人一下子围了个水泄不通。母亲想也没想,立即把另外一只鞋脱下来,掰下高跟,扔了好远。周围的孩子轰地一声,都跑去抢那“宝贝”,母亲才得以脱身,穿着平底鞋,跑回了家。   

   母亲是天足,小时候,缠过两天,痛得乔叫。外祖父得讯,把外祖母好一顿臭骂,从此再也没人敢提缠足的事了。谁知来到山东,这双大脚却派上了用场。原来每年收麦子,打完场要把麦秸草堆成垛。一家人几亩地的草堆成一个很高的大垛,这需要几户人家的妇女互相帮助才搞得定。可是当时这些妇女,从小缠小脚。那脚缠得如同粽子。根据面积小,压强大的原理。此般女人一旦站立垛顶,那脚势必如楔子一般,直插入草,拔之不迭,只一霎时,便已如陷沼泽,难以自拔。我母亲则不然,方圆诸村。唯她脚大,脚板着地,压力自然减轻,立于垛顶,蹬踢旋转,所向无碍,有此绝技,自然傲视群雌,成为当时垛顶的第一把手。

    有时,坡里忙不下来了,母亲也被征去拔麦子,那时候,为不致挨嗮,都是半夜起身,摸黑上坡。从四点多拔到九,十点钟,一干就是大半天。个个妇女的手掌上都打了泡。母亲提前织好一堆线手套【那时没卖的】,交替使用,结果一个泡也没起,人们交口称赞。

    农村的日子不好过,礼法却多。每天吃饭时,婆婆先一把将干粮墊子箍过去,抱在怀里。然后由她一块块往下分。家里的整劳力干活多的,给几页玉米并子,二等劳力,搀两页红并子【高粮面做的】,如我母亲等,只有全吃红并子加地瓜的份了。有点白干粮,则端到里间,奉给打坐在炕头的爷爷。母亲一见不公:我等妇女,活不少干,忙里忙外,岂应受此待遇!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走进里间,如若无人,从那干粮墊子里,拿将白馒头,一撩门帘,走了回来。凡家中幼子,一人一个,分之大吉。所以,每吃饭时,我等小孩,先眼睁睁看着我妈,希望她能“虎口夺粮”,让我们能压一下馋虫。此时爷奶,则只有瞠目结舌,怔在炕头。

       其实,母亲对奶奶的印象最好。来到农村,刚开始时,大小姐出身的母亲,很不习惯,尤其是生活上。那时为了生计,日子过得很清苦,奶奶总是背着爷爷姑姑把家里的好吃的给这“馋媳妇”吃。母亲说好多次都是在睡觉时从被窝里发现的,计有大红枣,石榴,花生,一半遭还能发现半个火烧。农闲时,母亲不像人家妇女在家掐辫子【草制品】编嘎达【一种草鞋】。她擅长织毛衣,那些姐姐妹妹们都排着号请他织。此时这位“馋媳妇”把爷爷的御用躺椅搬到后院子的柳树下,边上放个小桌,上置小说一本,瓜子一包。人家摆开小姐的身子,娇躯半躺,边看小说,边磕瓜子,边织毛线,悠哉乐哉,竟不知身在何处。当此时也,奶奶有时也走过来,守着她坐一会儿,让母亲给他讲外面的故事。在这后院子里,婆媳二人,才真正有了内心的交流。后来每当回忆起那段时光,母亲总是对我说,要不让你奶奶,我早就走了。

       父亲在老家原有一门亲事,父亲嫌人家丑,就在结婚那天夜里,跑回北京,并被东家派往四川督办货物。一走就是好几年,直到和母亲在成都结了婚才带母亲回山东。原先父亲以为既已逃婚,应该没事了。待到回来一看,大扭不然,那女人本着从一而终的精神,誓不再婚。母亲回来才知道,一阵雷霆之后,居然对那女人产生同情之心,竟托人将那女人请回来,面对面坐在一起,好言相慰。她说:“既然事已如此,这样吧,我当大的,你当小的,我小你三岁,但生日比你大,你就叫我姐姐。今天晚上你就跟他睡,你们两个一头,我睡另一头,就这样吧!”。此言一出,那女人感动得哭出声来,连连说道:“俺不敢,俺不敢!”结果那天晚上,父亲拗不过母亲,真的如此安排睡了一宿。只不过,把个父亲吓得离那女人老远老远的,一夜没阖眼,连动弹都没敢动弹一下。有几位老人对我说:“那时,你们家传出来的是条天大的新闻,我们都以为这两人不知该怎样打呢,谁知还要一块睡觉!哈,从没听说过。那天夜里我们一大帮小伙子,偷着去“听说话”【风俗,新婚夜。人们趴在窗外看光景】结果听到办夜不见动静,捅破窗纸看,床上动也不动,我们大失所望,堅持到后半夜,都冻跑了。”到第二天,女人一看真的不行了,只好主动找到母亲,说  :我看还是拉倒吧,你们两人过吧,我回去再找。后来据说还来过几次,专门看望母亲。母亲曾对我说,“那人好可怜,就是长得丑点,裹着小脚,不识字,人却很好,她走时我把我的几件大一点的毛衣都给她了。”

       母亲真是菩萨心肠。那年大旱,一左一右的邻居,都先后外出要饭充饥。我家有出门在外的,家境还过得去。一天,两位本家亲戚,可能是走头无路了,来到我家。母亲一见,立时延请进门,看看手边没吃的,又见奶奶没在家,便趋至北屋套间,一古脑把几个大饼子全拿给了这两位姊妹。岁月如梭,多年过去了,前几年,两位姑姑再见到我母亲时,念及当年情景,一时情动于衷,泪花满面。这种情谊,一直延续了几十年。

。。。。。。

      在过去,城里人与乡下人,中间隔着一条深深的鸿沟。母亲却用她那颗善良的心,把它填满了

评分

参与人数 2威望 +27 收起 理由
山东骑士 + 15 很喜欢读您的文字!
前线 + 12 好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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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0-5-3 21:03 | 显示全部楼层
拉家常式的的娓娓道来,一个豁达善良能干的妇女形象跃然纸上,字里行间透着楼主对母亲的眷念和爱戴之情。好帖,加分赞赏了。
 楼主| 发表于 2010-5-3 21:39 | 显示全部楼层
2# 前线
谢点评!
发表于 2010-5-3 21:40 | 显示全部楼层
欢迎 yilanbaobei  光临 烟台前线网。愿你在这里结交到更多更好的朋友。
发表于 2010-5-5 09:24 | 显示全部楼层
[29]
 楼主| 发表于 2010-5-5 10:47 | 显示全部楼层
4# admin
网站办得很不错,我会常来的,谢您!
发表于 2010-5-5 12:33 | 显示全部楼层
一览宝贝(姑且这么翻译吧)的文字与太守的颇有相似之处,很自然地叙述,还带着一些方言俚语,读起来更觉亲切。另,生活态度积极豁达,感情溶于字里行间,很容易打动人心。[43]
发表于 2010-5-5 12:44 | 显示全部楼层
怡岚吧
发表于 2010-5-5 15:47 | 显示全部楼层
一栏,宜兰,一篮,依兰,漪澜。。。。。。。[29]
发表于 2010-5-6 09:54 | 显示全部楼层
颇具戏剧性,很好的创作素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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