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美援朝琐忆

金一戈

□刘西秀/口述　王树平　徐爱娣/整理

我叫刘西秀，今年84岁了，是昌邑市奎聚街道黄辛村民。1949年2月参加中国人民解放军，是32军94师280团1营3连3排战士。于1950年11月参加中国人民志愿军，编入27军团属炮兵连赴朝参战。

1950年，毛主席发出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号召后，我们团随即召开了动员大会，团长作了动员报告。会后大家纷纷响应号召，踊跃参加中国人民志愿军。接着，乘坐军列开赴东北临江，第二天徒步向朝鲜进发，跨过鸭绿江大桥后，直奔预定作战目标。

一路上，雨裹着雪从昏暗的天空上飘洒下来。我们当时是轻装上阵，穿得很单薄，脚上穿的是“无敌牌”球鞋；身上顶风冒雪，脚下湿滑泥泞，不知摔了多少跟头。历尽艰辛，终于赶到了一座山附近的公路上，还没来得及埋锅造饭，敌人的飞机就沿着公路飞过来了。我们急忙趴到路旁的山沟里一动不动，幸好没有被敌人发现。

在朝鲜的时间，只想着朝鲜的雪大，美帝的飞机多，整天除了行军，就是打仗。现在回想起那段日子，很多事情都已经模糊了，但是排长的一张笑脸我记得很清楚，就像是在眼前一样。

时间和地点记不清了，只记得是在一个晚上，我们悄悄进入阵地，刚刚将炮和人伪装好，天就放明了。随着一阵震耳的马达轰鸣声，美帝的飞机就飞到了头顶上，接着就是一阵狂轰滥炸。

突然，一颗带翅子的炸弹直直地落在了相距不过几米远并排躲在一棵大树下的我和排长中间，我瞪着眼睛盯着它，蒙了，时间好像停了，感觉头皮都炸了！可它竟然没响，是个哑弹！不知过了多久，一抬头，发现排长正向我举着大拇指，满面笑容地看着我，好像在说：“我们俩的命可真大啊！”这时，敌机没有发现目标，乱炸一气之后飞走了，我们也赶紧投入了紧张的炮击准备中。

一次战斗后向北撤退的途中，敌机还在不断地轰炸。一位腿部受伤的战士倒在地上不能走了，我和一个叫王西远的战友看见了，就冒着弹雨冲过去将他拖到安全地带。正商量如何救他，营教导员走了过来，了解情况后对我俩说：“你们俩负责带他撤退。”

当时，我俩的脚已经冻伤了，走起路来很吃力，但我俩都是共青团员，只要还有一口气，就不能扔下战友不管。开始我们俩轮流背着他，或一起抬着他，后来实在走不动了，就想了一个办法，用绑腿带把他捆起来，在雪地上拖着走。不知走了多长时间，正当精疲力尽、爬都爬不动时，我们的一支担架队过来了，我俩把伤员交给担架队，完成了运送伤员的任务。

由于天寒地冻，连续行军打仗，我的脚冻伤情况越来越严重，被组织安排到医疗队治疗。医疗队的医生检查时要我脱下鞋，可我脚肿得太厉害，只好用剪刀将鞋子剪破剥下去。

随医疗队向后方转移时，为了避开敌机空袭，只能选择晚上走。朝鲜人民用骡子拉着爬犁送伤员，我和另外一个伤员坐在一个爬犁上，盖着同一床被子到了目的地。医生为我们掀开被子，我这才发现旁边的那个伤员已经冻死了！我当时泣不成声，心里的痛苦用语言难以表达。

我被搀扶进一间朝鲜民房，锅里准备着白花花的大米饭，饥饿感让我顾不得许多，上前用手抓起米饭就狼吞虎咽地吃起来。待饥饿感稍稍缓解，想到后面还有同志要来，他们肯定也饥饿难耐，我就停了下来。

在这里，我们接到通知，要回国治疗。很快，有汽车来拉我们，把我们送到了临江收容所，我们终于回到了祖国的怀抱。

在收容所检查伤口时，我亲眼看到一位伤员一揭开脚上的纱布，5个脚趾竟一个一个地掉了下来，真是惨不忍睹！

我被转送到松江双城第三陆军医院，当天下午就被抬到了手术台上。医生用一块纱布蒙在我的脸上，好像为我注射了麻醉药。醒来时我才知道，自己的5个脚趾头全被截掉了。伤好后，我被安排到佳木斯荣军学校学文化。
                       

鲁本迅

该死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