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横四海无悔一生----张德政父亲回忆录（上）

前线发表于 2022-2-10 12:18

<div class="wx_rich_media_content" id="jsWxContainer">（编者按：本文内容真实感人、情节跌宕起伏，读起来引人入胜。尤其是对烟台的风俗、所城张氏家族以及近代发生的一些大事的描述，非常具体，这对研究烟台近代历史很有参考价值。今年恰值张振芳先生诞辰100周年，发表此文，做为纪念。由于篇幅较长，将分两期刊发。本文发表于《芝罘历史文化》丛刊第23/24期，略有改动。） （张振芳口述刘洪欣整理） 前言我出生于上世纪20年代初。那时正值清朝灭亡、民国成立之际。军阀混战，政权更迭，社会动荡，民不聊生。外国势力横行，并在政治、经济、军事全方位欺压中国。鸦片战争之后，日本人又挑起甲午战争。连年不断战争，给中国社会和百姓带来极大的灾难。内忧外患下的民国初期，政府极度脆弱，加之横征暴敛，民不聊生。灾难深重的中国人，处于极度贫困，愚昧落后的赤贫状态。而频频发生的自然灾害，造成大量中国人民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的惨烈状况。1949年全国解放后，国家面貌焕然一新，社会安定，百姓安居乐业、衣食无忧。100年来，我的祖辈、父辈和我这3辈人，就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磨砺挣扎，不断的寻求生存的途径和空间。生存，是那时活着的唯一目的。生存之外的活动又有谁有能力涉及到呢？像我的这样一个庞大、历史事件复杂的家族，理应修缮一份像样的宗谱，续写一份有分量的家族史。但由于历史条件的限制，祖辈、父辈都无暇顾及。现在，条件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我已是92高龄的老人了。欣逢盛世，家族人丁旺盛，子孙孝顺，家庭和睦，蒸蒸日上。我这个百岁老人，没有什么心思啦！可是我这一肚子历史，一辈子经历，如何才能让后代知道？我在家庭的地位和责任，促使我要在近百岁的高龄下，把压在心底近百年的话，讲出来。告诉后代，否则我愧对我的先祖和后代。今天，我的回忆录终于完成了，我多年心愿，也终于实现了！ 张振芳 2012年5月6日我是张振芳，公元1922年（民国11年)阴历10月18日，出生于山东烟台大海阳东街张家老屋的东端间。至今已90岁了。人到晚年，回首往事，感慨万千。90年人生长河路，弹指一挥间。我这一生，在人生的崎岖小路跋涉，在茫茫大海畅游，在崇山峻岭登攀。在漫漫求生路经受洗礼，在艰难困苦中凤凰涅槃。我这一生，纵横四海，跌宕起伏，积极进取，百折不回。面对挫折，我不气馁；取得成功，我心泰然。我可以骄傲的说：我无愧于张氏祖先的传承，无愧于父母的养育，无愧于家庭的期望，无愧于社会的苛求。我的一生，是无愧的一生！我这一辈子，值得回味的东西，太多了！ 全家福 1957年春节于烟台大海阳 家族历史我们张家历史悠久，可以上溯到六百年前的明朝初期，大海阳张家和烟台著名的奇山所城里张家，是一笔写不出两个张的一家人。两地的张家，同宗同族，血脉相连。张家祖先自明洪武年间，受皇诰命，以武将统帅身份，率军进驻烟台，六百年来，张家繁衍生息，支系繁杂。现存宗谱，详细地记载了张家历年历代繁衍生息的发展脉络。张家人脉兴旺，家族文化正规完整，家规严谨，能人辈出，仅清朝期间，五品以上官员即达200余人！民国以后，政界、商界、军界、文化艺术界、科技界都有张家人立身于其间。“以武立身”是张家立身之本，张家第三代传人张升先生，于明朝洪武年间，奉开国皇帝朱元璋钦命，以武略将军身份，率官军开赴烟台，镇守一方。他智勇双全，率军在荣成海防英勇抗击倭寇，重创倭寇，倭寇大败而归。张升本人则在激战中，身负重伤，不幸以身殉国。是为烟台抗倭英雄也！自张升始，张家历代在芝罘安营扎寨，习兵演武。后安家立业，扎根芝罘，兴办实业，繁衍后代。1569年明朝末年，先祖张镬先生率领自己一家人离开所城里，迁到今天的大海阳村，重起炉灶，再创伟业。当时，大海阳还是一片荒芜的山丘，此后，人口不断增加，张家的后代们不断投资兴建翻新扩建房子，一条街不够住了，于是大海阳东街、中街、西街，范围不断扩大，逐步形成了大海阳村。我家在东街的房子是大海阳第一所房屋，也不够住了，我的祖父于是又对大海阳的老宅子进行了大的扩修。我的祖父兄弟三人，大祖父在老屋北面，建了3间北屋，接着，大祖母又在新建房子的东侧面，建了两间厢屋，二祖母又在老屋西端建了西厢房。我的祖父排行老三，他继承老屋遗产3间，地点在老屋的东侧，并在老屋东侧增建了厢房两间。3家10余间房子，形成一个张家大院。 大海阳东街老屋大海阳村座落在毓璜顶景区以西。在大海阳周围，当时还有两个地标性的建筑，一个是在大海阳南山上的王家茔，茔主系福山大官宦王懿荣家族。王氏家族显赫，王懿荣曾做过清朝户部尚书，在八国联军攻打北京时，以文官身份，代武将出战，最后以身殉国。王家茔地，范围很大。据说王家当年用轿子抬了满满一轿子金银，来买这块风水宝地，然而大海阳的村长很会处事，一番推辞后，走到轿内，从金银堆的最上面，取了一块银两，对大海阳父老们喊道，“王大人买大海阳的风水宝地，是给大海阳的最大面子，王大人办事公道，买地是付钱的，大伙看好，这就是王大人的买地钱！”另一个是在村东北端村民集资修建的一所关帝庙（供奉财神关公）。一些有钱人经常来此拜祭，香火还挺旺盛。后来在关帝庙的东侧，又建立了一所大海阳子弟小学，校名“敬文小学”。我和哥哥都先后在这儿读过小学。我家大海阳老屋，远在明朝，曾作为供奉、祭拜祖先、驻扎军队的营房和屯粮存放农具的地方。 老屋厢房和北院东门我的曾祖父叫张敦本，生于清朝道光八年，卒于光绪二十六年。他从事海洋风船运输事业，是船老大。家境中等。曾祖母姓吕，后七夼人，晚年多病瘫痪，卒于宣统元年，享年77岁。他们育有3个儿子。大儿子叫张庆兆，夫人是威海人。张庆兆本人精通建筑技术，是施工队掌尺的大师傅。有所积累后，遂兼营婚丧租赁业，收入颇丰。二儿子张庆新，有两个夫人，大夫人是太太的侄女，没有儿女。二夫人是只楚人，姓刘，生了一个女儿，嫁给芝罘岛陈家，后移居北京。张庆新子承父业，跟随父亲从事海上运输，对海运这一行当，驾轻就熟。我们家自古就有下海跑船的传统。 大爷爷的夫人戚氏 二爷爷的夫人刘氏 三儿子张庆轩，是我的爷爷。他的夫人王氏（我的奶奶），福山县城西村王家人，生有一子，即我的父亲张益增。我父亲娶妻福山东北关的谢洪基女士，生有二男三女。 我爷爷张庆轩在日本大阪 我奶奶王氏长子张振华（我的大哥），21岁时因脑膜炎故去。其妻西沟屯麻氏，未有儿女。长女、次女（我的两个姐姐）、小女儿（我的妹妹），在她们很小的时候，都不幸因传染病先后离世。次子张振芳，就是我，在家里排行老四。我们兄弟姊妹5个，4个因病英年早逝，只剩下我孤身一人，我的命可真够大的！ 爷爷张庆轩一生经商，是一个阅历丰富、非常成功的商人。他曾闯荡过俄罗斯海参崴、中国哈尔滨、日本大阪。在这些地方，广交生意伙伴，了解商业信息，审时度势，经营有术。由于货源广泛，头脑活络，赚了不少钱。40岁时，自觉钱赚得差不多了，于是见好就收，停止海外经营，清算变卖资产，携资回到故乡--烟台。回到烟台后，他利用手中丰厚的资金，搞起了经营性投资。我爷爷分别在烟台“福庆长”杂货铺、北大西街一处澡堂子、“同丰泰”酱园子、酒馆等处投资控股经营。每到年底，各投资商铺都来结算红利。这是全家最高兴的时候：孩子们又有新衣服穿了，饭桌上的饭菜又无限地丰盛起来了。现在来看，我爷爷的经营理念还是比较超前的。他很会享受生活。他几乎每天都泡在自己控股的澡堂子里，看似按摩泡澡，实则监督经营情况，了解商号的经营盈利亏损信息，随时采取措施，以保证自己的投入能收到合理的回报。爷爷的形象经常是坐洋车，抱着大孙子（我哥哥）去泡澡。我舅舅谢洪筠，20岁左右开始随我爷爷到海参崴学生意，40岁时，爷爷功成名就，转变经营方向，决定回国来谋发展，把刚刚成年的舅舅一个人留在海参崴，年纪轻轻的舅舅只好自己在外打拼。孤立无援的状况可想而知。我太姥姥非常舍不得孙子，担心她孙子一个人在外的安危，有机会就抱怨我爷爷放手不管，回来的太早。可是没有想到，一年后，孙子在海参崴发了财，年底捎回了一大批金洋钱。太姥姥大喜，笑逐颜开，原先的担心完全解除，转而对我爷爷又赞不绝口。父亲张益增，出生于1898年，是家里的独子，不光我们家，是我爷爷和大爷、二爷三家，只有这一个儿子，确确实实的是唯一的独苗。 我的父亲和母亲 1957年摄于大连 三家长辈为张家传宗接代，延续香火，倍加重视这唯一的男孩。他们召开家庭会议后商定，让张家的单传儿子继承祖上武略将军的传统，修身习武，强身健体，立足天下。于是找来烟台最好的武术师傅，拜师学武。父亲身材高大，身手灵活，练的很努力。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多少年如一日，终于练出一身硬功夫。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真打起来，三五个人近身不得。在大海阳，都知道张益增会功夫，武艺高强。大海阳迟家庄迟志开老先生，曾和父亲一起在哈尔滨经商，他讲了父亲的一个故事。那时，哈尔滨俄罗斯人很多，有几个俄罗斯人很张狂，经常欺负中国人。听说父亲精通武功，华人商会决定请父亲出面来教训这几个俄罗斯老毛子。父亲得知后，挺身而出，决心教训一下这几个俄国人，让他知道中国人的厉害。一天，老毛子又来敲诈，父亲迎上前，制止老毛子的挑衅。老毛子哪把中国人放在眼里，嗷嗷叫着就要动手。父亲早有准备，大喝一声：“要动手！来吧！”他要单挑这几个不识潮水的老毛子！他立好架势，一个扫堂腿，将先冲上来的那个打了一个狗吃屎，鼻青脸肿地摔在地上。此时第二个也冲上来了，父亲顺势一个鸳鸯顺风拐，以强有力的铁肘功出击那彪呼呼的老毛子，老毛子还不知哪儿的事，一声惨叫，脸上重重地挨了一肘，鼻青脸肿地仰面倒地。第三个哇哇怪叫，见两个同伙竟然都被中国人打倒，万分不服，疯子一样扑上来，想为同伙报仇。父亲早看出他们是根本不吃招的莽汉，便按师傅传授的秘诀，立定身法，迎面一个高挂腿，没头带脸斜劈下来，那叫一个干净利索，只听的一声惨叫，第三个也被打得晕头转向趴倒在地！三个老毛子大汉，一时不知俄罗斯在南在北。父亲立好架势，准备老毛子的再次挑衅。那老毛子知道今天遇到对手了，吃了熊心豹胆也不敢再动手了。父亲仅三招，三个老毛子被打得连连告饶，抱头鼠窜，切身领教了中国山东烟台奇山所张家拳的厉害。这一战，在哈尔滨华人界迅速流传开来，父亲于是名声大振。老毛子领教了中国功夫，再也不敢轻易来挑衅了。 父亲继承父业，沿着祖父的轨迹进行经商活动，先后在海参崴、哈尔滨从事商业活动。当时父亲的五舅，也在奉天，他在社会上人脉广泛，在江湖上很吃得开，算是一个老江湖。他和东北王大军阀张作霖关系很铁，他经常进出张作霖府邸，是张府的座上宾，和大帅府的上上下下，混得很熟。他发现，当时军队没有电报设施，电报往来，都由地方电报局代为军队进行电讯服务。父亲的五舅觉得让外甥来干这个活不错，工作稳定，技术先进，待遇优厚，社会地位高。这是个机会！五舅于是请客送礼，推荐外甥进电报局，经张作霖同意，父亲就进入了位于沈阳的东北电报局工作，培训一段时间后，父亲开始上岗，主要从事电文翻译工作。后又从沈阳电报局调到营口电报局，这时，父亲已经是一个操作熟练、完全能胜任工作的老手了。 20世纪30年代父亲在营口 30年代的中国，民国政府立足未稳，财政紧张，军阀连年混战，民不聊生。当时中国根本算不上一个主权国家，东北则一直以来是日本人觊觎的一块大肥肉。日本国内于20年代末爆发大规模经济危机，几乎闹到国家崩溃，一些战争狂人认为，只有靠侵略、掠夺，发动战争才能解决国内危机。而中国东北，则是他们侵略抢夺的首选。东北的丰富森林矿产资源，正是日本最紧缺的战略物资。1931年，发生“九一八事变”，由于东北军采取不抵抗政策，东北三省很快陷于日本人的铁蹄之下。日本人疯狂镇压中国人的正义反抗。父亲所在的电报局有为中国部队服务的业务，日本人视之为军事机构，重点检查、搜捕，他们派重兵包围了营口电报局，父亲和他的同事面临生死考验。紧急情况下，父亲急中生智，让大家把床单剪开，结成长绳，从楼上后窗，顺绳溜到地面，躲过了日本人搜捕。父亲感觉到无法在东北呆下去了，便连夜跑回烟台。回到故乡大海阳以后，由于有经商经历，有威望，有担当，在乡投票选举中，被选为大海阳乡长。父亲的长子、我的大哥张振华，小学毕业后，在大庙以东协源昶绸缎庄学生意，年龄稍大后，经人介绍，来到了大连西岗区义昌机器染厂做推销员。大哥张振华他头脑活络，很有学识。后来家里把小学毕业的我也送到大连，随哥哥一起在大连学生意，我年龄太小，不适应没有父母照顾的生活，整天哭哭啼啼，想要回家。没法子，哥哥又把我送回烟台。没想到烟台其时正流行脑膜炎，他不幸感染上了，当时条件有限，得不到有效治疗，被脑膜炎夺去了生命！时年21岁。他相貌堂堂，身高一米八五左右，很有经商才能。 母亲、大哥张振华和我人生传奇我出生于20世纪20年代。那时是民国初期，烟台还很不发达，观念保守，经济落后。工业基础薄弱，家家靠农业生产或做点小手工活计，做小买卖小生意来维持生计。我的出生地--大海阳，位置在当时烟台的最西边，向东依次是中海阳，小海阳。大海阳和中海阳只间隔了一片菜园，小海阳则在现在海港路以东。中海阳和小海阳之间有一条马路，向北直通大海，著名的海防营，就在这条路的北端。大海阳的西边偏北，是通伸村。两村之间，有一所天主教堂，地点即现烟台三中处。曾祖张墩本和他的三个儿子以及我的哥哥张振华的遗骨，都安葬在教堂院内的一处墓地内。那可不是一般人随便都能进去埋葬的地方。教堂的北边，是一个叫西锣鼓村的地方，那是外地人来烟打工杂居的贫民窟。大海阳向北，是著名的关帝庙，很神圣。30年代初，在关帝庙东部，建立了山东省福山地方法院。这条街因而就叫法院街。大海阳子弟学校，也在关帝庙的东边，紧挨着关帝庙。大海阳是我的故乡，我童年的生活和大海阳有不解之缘。我奶奶是福山县城西村人，我姥姥家是福山西北关村人。因此，每年过年的大年初二，哥哥和我，身背年礼，乘客车顺烟青公路到福山给姥姥和奶奶还有5个舅爷拜年。到福山，夹河是必经之地，那时，河上没有桥可供通行。假如是夏天，要把汽车开到渡轮上去，然后摆渡到对岸，冬天则架起一座临时的浮桥，供汽车往来。浮桥管理极其严格，小推车，畜力车等，别想通过。汽车运输过程中，有时会突然停下，司机喊一声“上水”，那意思好像今天的加油。到姥姥家拜年，那是最值得怀念的时刻。姥姥家同年龄的小孩子很多，我们玩得热火朝天，常常玩得乐不思蜀。我往往一直住到开学前夕。那时，差不多出了正月了。而此时，哥哥早已打道回府了。那时，哥哥年长我5岁，他自有他的一伙人玩耍，和我玩不到一起。我的童年常常感到孤独，迫切要求有同龄的小孩子一起玩。因此，每年大年初二，成了我日思夜想，强烈期盼的梦想，只有那时我才回归孩童的本色和天性，我才找到童年的天堂。三次痊愈奇迹我一生中，数次经历磨难，有生命之虞，然而最后都化险为夷。我是不足月出生的孩子，发育严重不良，体重很轻，个头很小，小到一个大人的鞋子都能容下我，手指甲都未发育好。由于不足月出生，母亲没有来奶水，只好找了本家的一个婆母去给我吃奶，很奇怪的是，襁褓中的我有灵性似的，好像知道那不是自己的妈，坚决不吃人家的奶。母亲每天只能给我喂些米汤一类没什么营养的食品。后来母亲来奶水了，我又来了灵性，迫不及待地拼命吃。看来人的恋母情结，与生俱来，来自天性，来自本能。亲戚和邻居纷纷来祝贺，说恭喜你，生了个小子，张家有后了。我祖母却高兴不起来，她说，是福是祸还不一定，看他这个样子，能长成个人吗？祖母的话有一定道理，一是我的身体状况极差，二是当时居住条件很差，母亲和婴儿住在东屋家，东屋家被厢房挡得长年看不到阳光，阴暗，潮湿，阴冷，非常不适合人居住，更别说我这样的婴儿了。环境差、营养差，我却顽强地活了下来。我能有今天，着实不容易。我很佩服我自己，生命力足够顽强。我长到7岁时，我和5岁的妹妹同时传染上白喉病，都躺在炕上，体弱心虚，下不来地。母亲找大夫治，药吃了不少，都不管用。结果不长时间，妹妹就不幸去世。此时我仍在病中，母亲着急上了大火。这时，邻居家一个大姐告知，福山榆树庄一个郎中，有秘方能治这个病。母亲于是毫不犹豫地立刻赶到福山榆树庄，找到那大夫。论起来，那大夫同母亲都是谢家本家人。她真是我的救命恩人。她开出方子后，告诉母亲，这付药有个难点，就是药极难吃，尤其小孩子，坚决不肯下咽。要治病，那就无论如何要把牙撬开灌下去。确实是这样，7岁的我一闻那药味，就坚决不张嘴，几次努力都白费气力，就是咬牙不喝。病情日益加重，昏昏沉沉，滴水不进，粒米不沾。到后来，母亲绝望了，以为没救了，给我准备了后事的衣服，做好了放弃我的准备。母亲心情复杂而又矛盾：她极不甘心，已有3个孩子早早夭折了，这是第四个孩子，她要尽母亲的责任，做最后一次努力，千方百计保住这一个儿子。于是她痛下决心，叫来几个人，按住我，强行扒开我的嘴，由于用力过大，牙都被拔下一颗。我声嘶力竭，哭喊不依，哪里能拗得过大人。药，终于强行给灌下去了，那是我一生中品尝过的最难吃的药品。然而，奇迹发生了。药喝下去后，不一会，从我嘴里吐出一块脆骨，大概这就是“如鲠在喉”那白喉结石吧。接着，病情一天天好转，直至彻底痊愈。命运如此安排。妹妹没有抢救过来，我却奇迹地救了过来。第二次从死神身边，擦身而过。我的生命力够顽强的。1955年我已是辽东渔业公司渔捞股长，技佐职称。那是反右派运动以前，春节期间，我到支部书记家去拜年，我和支部书记以前是两个单位的，后来合并成一个单位。这是我第一次给他拜年。这时一切都挺正常的。拜完年往回走时，走着走着，莫名其妙的，到现在也不明原因的忽然脑子神经错乱了，感觉满大街上的人都不怀好意地看着我，而且都跟踪我，内心非常纠结郁闷。回到家里就睡不着觉，胡思乱想的很多，语言也没了逻辑性，乱说乱道。颂然（我夫人）无论怎样劝我，我也不听。心情坏到极点，我觉得我活着没有什么意义了，一度产生了自杀倾向。 一天凌晨，家人还在沉睡，天晓得是为什么，我采取了极端行动，这时我的行动已不受正常思维左右，我拿了一个长钉子，用砖头把钉子钉进太阳穴，鲜血立刻崩出，喷溅到门框上，现场惨不忍睹。我爱人发现了，惊慌中，和邻居一起，把我送到一家中苏联合医院紧急抢救，接诊的那苏联大夫开的药很难吃，服下去立即呕吐出来。效果很不明显。病情惊动了厂领导。曲经理来我家探望我，他提议上精神病院去系统治疗。此时我头脑已清醒，坚持不去，我的夫人也不同意去。党委对我的病情高度重视，不仅经常探视，还做出一项重要决定，决定报销我的一切治疗费和药费。尤其让我感动的是，曲经理私下告诉我，你政治上没有任何问题，组织上完全相信你。他的一番苦心，我能理解，他以为我的病情，是因担心政治不合格，压力过大而得的，他给我解除包袱。感谢他的一番好意。我确实没有什么精神压力，我不会因这个原因而精神错乱，究竟为什么得这个病，我至今也不明白个中原委。我的病情电报报告了烟台的父母。母亲立即乘船来到大连，一进门见我一身病态的躺在床上，状态不佳。母亲没有像一般女人那样，呼天喊地的哭了起来。她是一个很普通的胶东妇女，可母亲又一次表现出她人格的伟大和刚强。母亲心里非常难过，已经有4个孩子先后夭折，个个是娘的身上肉，每一个不幸离去，都撕裂母亲的心。她绝不能允许唯一一个老儿子，再出哪怕是一点意外。没有什么豪言壮语，她用很传统的胶东乡音，平易的说出了富有哲理的话：“你一个男人，有了骨头不愁肉，得点病怕什么，赶紧给我治好病，从炕上下来该干什么干什么！你给我坚强起来。”她的话，掷地有声，一字千金，强烈震撼了我，对我的激励很大。我作为一个男人，认识到肩负家庭重任，这老老小小一大家子，需要你来支撑。需要你来负责。你没有权利趴下，母亲的坚强，对我以后的康复起了关键作用。我的眼睛模糊起来。唉，一百岁也得有个娘，母爱，真正是世界上最伟大，最真诚，最无私的一种感情。母爱，成了我战胜病魔的精神支柱。母亲第三次给了我重新活下去的勇气。病榻上，我有了切身体会。我的病，引起了很多人的关注。一个邻居提供了一条信息，说寺儿沟有一个老中医，很神，治这种病很有把握。但价格昂贵。由于公司承诺不差钱，所以家属立马带领我去找了那个神医。真是名不虚传啊。大夫接诊后，望闻问切，常规检查后说，我有把握治好你的病，我的方子里有一味药，是真正的牛黄，非常珍贵，价格高过黄金，每天只吃一次就可以了，顶多三副，就能看到效果。如果效果不佳，就另请高明吧。我回家后，尊医嘱服下药，确实神，立竿见影，病情显著好转，颂然高兴得难以用语言形容。她放心了，感到丈夫有救了。我病情好转，夫人的精神也跟着好转起来。那个神医大夫说，想进一步巩固效果，不要怕贵，再服几服药，效果会更好。我们当然不能放弃治疗。党委副书记王建滨两次到家来看我，安慰我，鼓励我要用坚强意志，战胜病魔。他的信任，极大的鼓舞了我。当时，我住在岭前的家里养病。一天，透过大窗，忽然看到一个熟悉的同事孙船长，他也在家养病，而且也得了精神病，不过病情远比我要轻。我们有点同病相怜，只能互相安慰。此后，我病情明显好转。从发病到康复，休养了一年半。这一年半，对我来说，非常关键，身心都迅速康复。夏天能天天领孩子到付家庄海滨去洗海澡，锻炼身心，获益匪浅。一年半后，恢复得差不多了，于是我恢复工作，开始上班了。但工作压力随即加大，压力下，精神又有些恍惚，有欲发病的预感。领导觉察到我的状态不佳，命令我继续休养。又休息了几个月。这一次我经受住了考验，完全和正常人一样胜任工作，无论多大的压力，我的病都没有复发。，我很振奋，在同命运的第三次抗争中，我又取得了完全的胜利。但那位船长孙吉义就未逃脱厄运，同样经过治疗，效果甚微，不幸离开了人世，年纪很轻，令人惋惜。求学之路1929年，我7岁，入大海阳子弟学校读小学。学生中百分之八十是大海阳的张家子弟。益字辈，振字辈，春字辈，阴字辈，四世同堂，年龄相仿。上课叫同学，下课叫叔叔、大爷、孙子、爷爷，十分热闹。我哥哥此时读四年级，还未毕业。我读到四年级后，升到高小时转到中海阳毓璜庙附近的养性小学，读了一年后转到通伸小学，名叫敬义小学，又一年后，小学毕业。1936年，我在上小学时，发生了震惊世界的“西安事变”，张学良、杨虎城兵谏扣押了身为国民政府总统的蒋介石。我等虽然是小学生，也感觉到政治动荡，社会异样，老百姓反响很大。此时我14岁。毕业后，按父母的安排，我又在大海阳私塾学了两年中国古典传统知识。老师张保善对中国古汉语很有研究。我们的课程是孔子的“论语”，“孟子上下”,还学习毛笔书法，描红，写大仿等。整天背诵 “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三人行，必有我师焉！”“治国、修身、平天下。”“君为下，江山社稷次之，民为上。”我可以说是学贯中西了。1937年，我15岁，小学学业结束了。像大多数人家的孩子一样，我到了烟台掖平街“同泰行”买卖家学生意。“同泰行”是一家商务代理店，给上海、香港、台湾、越南等地代理商务，业务范围很广泛。学徒有两项业务，一是叫做管站的。主要是管杂务，什么吃喝拉撒睡，扫地抹桌子，不管苦累，都要干。二是学习报关业务。老板很偏爱我，叫我直接学习报关业务。我于是整天往返于码头、轮船，往来检查，登记验货，了解船期。学了不少业务知识。我读书7年，课余有了两项爱好，音乐和照相。两项爱好，使我交了不少圈内朋友。我的音乐之路是从口琴开始的。受哥哥影响，我无师自通地学会了口琴。我们一帮口琴爱好者，经常一起吹吹口琴，切磋技艺，交流曲目，例如那时流行美国乐曲“美国巡逻兵”“西部的黄昏”，贺绿汀的“牧童短笛”等，曲子都挺复杂，难以掌握。我没有向困难低头，经过练习，我都能熟练吹奏下来。我的口琴演奏水平挺高的，在烟台市能排行第二。第一是一个叫张晓明的广东人，他比我年龄小，吹奏的确实好，我以他为榜样，拼命练习，要赶超他。后来我俩认识并成了好朋友，经常在一起切磋吹奏技艺。我俩主动排练了一曲“牧童短笛”二重奏，演奏中，配合默契，珠联璧合，效果很好，深受同学欢迎。这个节目，曾到当时的广播电台录音播出过。我在学校，只要有晚会，就有我的口琴独奏。老师同学都知道我擅长此道。照相，完全是自己由强烈爱好而主动学会的。张家的本家张世芝以经营“光华照相馆”为业，他比我低一辈。他的弟弟叫张世忠，和我是同班同学，也是好朋友。我俩经常到“光华照相馆”去玩。那些照相设备，例如照相机，镁光灯，暗室，显影液，胶卷，相纸等，强烈吸引了我的好奇心，一有空，我就拖着张世忠往照相馆跑。去玩是假，偷艺是真。前门房接待顾客，化妆，拍照一套业务，我都依样画葫芦的学着操作了起来。一段时间后，照相机操作的相当熟练了。再后来，冲卷，洗放相片，全套福禄寿都会了。那时拍的片子，到七八十年后的今天，还保留了一部分，成了珍贵的资料。年轻人思想活跃，接受新东西快。通过努力，学会本来不会的知识技术，有了别人不具备的技艺，就有了主动权。这种基因，是人最重要的素质。我的才艺，都是靠自己由于爱好，自学而成，很快引起同龄人的注意，扩大了我的社交圈子。这些同龄人包括“同泰行”那些老板的少爷们。“同泰行”老板是蓬莱人，他们那时就很重视后代的培养教育。那些少爷们，个个优秀，在香港大学读书毕业，有很高学历。经常到国外去进行经商活动，很有能力。和他们交往，我受到了重要启发。他们欣赏我的才艺，我却愈来愈看到了我和他们的差距。小学毕业的我，文化知识差距很大。那点学历到社会上，远远不够用。我开始羡慕那些少爷们，他们学历高高，胜任专业性强的工作。这时，我强烈感到，要想像那些少爷们一样，干体面的活，挣大钱，必须要学专业知识，要进一步提高深造，方能胜任好工作，方能担当大业。否则，只能给别人敲边鼓，打下手，被边缘化，永远进入不了主流社会。我在“同泰行”的最大收获，就是理念提高了，我暗下决心，要继续深造学习，提高充实自己，不能居人之后，最起码要进入主流社会。现在我已90高龄，回首往事，我要告诫后代：读书，是我一生做出的最重要决定，从根本上改变了我的一生。我动了继续学习的念头，而且付诸行动。1940年，我和王颂然女士结婚，我们同年19岁。我们感觉自己还是个孩子，可是，却组织起了家庭。 1940年新婚时的王颂然我和颂然青梅竹马，俩小无猜，同在大海阳东街居住，两家是紧邻，房子都相连在一起，我们整天一起玩。慢慢长大了，大人们感到两个金童玉女是天生一对，堪称绝配。于是就有几个长辈给我俩撮合。母亲早已打心里喜欢这个小姑娘，早已有意在心。“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我懂事以后也感觉我俩走近一步，是挺不错的主意。颂然也对我印象良好，很愿意和我一起玩。大约五六岁时，颂然搬家到大马路张裕公司对面住，巧的是，我舅舅也在大马路悦来里住，我只要到舅舅家去，就必顺路到颂然家玩，一直保持着好朋友关系。多年后，颂然出落成一个婷婷玉立的大姑娘，我也长成一个器宇不凡大小伙了。我们的友谊与日俱增，慢慢的，友谊升华为情感。双方都钟情于对方，互有好感。我们大约18岁时，母亲托我的一个婆婆到她家去提亲，她父亲很看好这门亲事，一口答应。而她母亲则有点顾虑。原来颂然母亲也是所张家人，担心血缘关系有点近。但颂然父亲态度很坚决的支持。最终，母亲答应了我们的婚事。至于我俩，一拍即合，有情人终成眷属。我成家立业了，我必须对这个家庭负起应有的责任。其时，我还在“同泰行”学生意。1941年，在日本人的铁蹄下，“同泰行”无法继续经营，关门倒闭了，工人被遣散解雇。老板对我网开一面，破格留下处理善后，照看大门，期间老板照开工资。一直维持到1942年才失业回家。当时20岁了。怎么办？到了人生的十字路口，我必须做出抉择。继续学习！我决心早已下定，义无反顾。问题是学什么，怎样学。经过一番考察，我选择了考师范学校。但没想到，父母意见不统一。父亲主张，你都老大不小了，婚都结了，还念什么书。不如继续学生意，将来当掌柜的。母亲则同意我的选择。在我和母亲的坚持下，父亲最终同意了我的要求。我当即表示，学费自己解决，不要家里掏一分钱。原来“同泰行”关门时，老板给了我一些钱，我有能力支付学费。我索要了考学简章，入学考试还挺不容易，尤其数学、物理、化学三科，我没有学过。这是摆在我面前的重大障碍。我必须补上这一课。我决定，首先找地方去补习数理化，然后再考虑考哪个学校。经多方打听，我报名进了地点在南山路的刘文光文化补习班，补习数学物理化学。刘文光是烟台一中著名老师，数理化都很棒。我在他那儿高强度、快节奏的学了一年半。临阵磨枪，又快又亮，我的基础知识，基本达到初中生程度。而此时，情况发生了变化。我又面临新的选择。1943年，由当时的政府投资成立公费的烟台市立水产学校，报上发布了招生广告。待遇很高，不仅免学费，包食宿，每月还有25元生活补贴。这太吸引人了。现在我是考师范，还是考水校？何去何从，我绞尽脑汁。 我的毕业照 1944年上海考师范，将来当老师轻松文明，念书期间也包食宿免学费，但无补贴。考水专，将来搞捕捞水产，到海上漂泊，那是很吃苦的。但有生活补贴，对我很有吸引力。我主意不定，仔细研究了两份简章，忽然眼前一亮：水产加工！太好了。学这个专业，不必出海，无风险，技术含量高，真是天随吾愿！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水产加工制造专业。 1943年2月《鲁东日报》刊登的水产学校开学的消息 我报了名，经考试，结果顺利录取了，当时两科共招100人，全是男生。我们是第一期学生，这100人毕业以后走上社会，后来都成了国际国内知名的水产捕捞专家。学校很正规，学生统一着装，统一住校集体食宿，管理很严。地点在现烟台东山滨海假日酒店处，背靠大海。面对海滩。当时校长是留学日本的水产专家裴国香，他第一学历是河北水专毕业。名誉校长叫丛渔舟，也是捕捞专家，还有徐乐滨，他是烟台水产组合会的会长。留学美国，取得医学博士学位的李伯南先生，他教我们细菌学。学校师资力量还是相当强的，完全具备教授大学的资格。 烟台水产学校旧址 1942年成立紧张的学校生活开始了。我们孜孜不倦的汲取知识，求知若渴，对课堂上老师传授的理论，实验室的化学分析操作，充满了新鲜与好奇。生活充实而富有挑战。我爱好文艺的特长，在学校得到充分发挥，我牵头组织了一支口琴队，课余坚持排练。于是，水校内经常回响起“美国巡逻兵”“牧童短笛”“西部的黄昏”等优美旋律。校内集会，庆典，都有我们口琴队的演出。我因此被同学选为文艺部部长。口琴队之外，我还牵头成立一支海燕学生剧团，排练了一出话剧“十字街头”，在十字街进德会演出过。口琴队也参加了演出，十几人的口琴合奏：美国乐曲“南岛的傍晚”。张晓明这时从一中考到水校内，他很有名，他也参加了演出。我俩关系很好。学校生活是愉快而丰富的，青年人聚集在一起，朝气蓬勃，活力四射，极力宣泄自己的青春。70年过去了，我经常回首那些有趣的往事，每一个细节都历历在目，津津有味。那些熟悉的老师，那些熟悉的同学，那些纯真的友谊，那些激烈的的争论。 我（右二）在水产学校与同学合影1943年 血气方刚的青年学子，青春激扬的校园生活，让人无比珍惜，我很怀念水校学子生活。我敬爱的老师，我亲爱的同学，依依不舍地分离之后，他们流落世界各地，现在，大多已驾鹤西去，离开世事纷扰的人世了。1943年的秋天，突然发生了一个意外事件，形势异常紧张，甚至惊动了日本宪兵队和当时的市长。（上集完） 作者介绍：1、口述：张振芳（1922--2020），1922年出生于烟台市，张德政先生的父亲。1943年，考入烟台水产学校渔业专科学习，并先后求学于河北水专，联合国救济中枢远东渔业高级班(大专班)学习。解放前，历经磨难、纵横四海。解放后，应聘至辽宁省水产局、组建辽东水产研究所后转至旅大辽宁水产公司从事水产研究工作，担任大连渔业捕捞公司工程师，多次获国务院、辽宁省、大连市嘉奖。2019年，在张振芳先生98岁高龄之际，荣获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颁发的“成立中华人民共和国七十周年纪念章”。2、标题书写：张德政，烟台市人，1945年出生，张振芳先生长子。烟台书画研究院院长，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烟台市芝罘历史文化研究会会员，著名书画家。他自幼秉承家学，师从爷爷张益增先生学习传统书法，严习颜欧诸体，勤耕不辍。从业后执教于烟台第一职业学校美术系，在国内书画界享有盛名。传略载入《当代书画篆刻家》、《中国书画家》、《中国历代书法家人名大辞典》等典籍。3、文章整理：刘洪欣，1947年出生于烟台，烟台市芝罘历史文化研究会会员，曾任葡萄山小学副校长。夫人张属民，系张振芳先生的大女儿、张德政的大妹。2012年赴大连探望岳父期间，岳父张振芳希望将自己一生不平凡的经历写下来，留于后人。但因年事已高，无法执笔。遂自己口述，由刘洪欣执笔，耗时二十余天，斟酌字句，终于写成。<p style='margin-top: 8px; margin-bottom: 8px; outline: 0px; max-width: 100%; font-family: -apple-system, BlinkMacSystemFont, "Helvetica Neue", "PingFang SC", "Hiragino Sans GB", "Microsoft YaHei UI", "Microsoft YaHei", Arial, sans-serif; letter-spacing: 0.544px; text-inde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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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pple-system, BlinkMacSystemFont, "Helvetica Neue", "PingFang SC", "Hiragino Sans GB", "Microsoft YaHei UI", "Microsoft YaHei", Arial, sans-serif; letter-spacing: 0.544px; box-sizing: border-box !important;'> 转载声明：本文转载自「芝罘历史文化研究会」，搜索「gh_88661fc3423f」即可关注，[<a target="_blank" href="https://mp.weixin.qq.com/s/8Rj-rthDL-tbFTPYey1Pfw">阅读原文</a>]。</di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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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横四海 无悔一生----张德政父亲回忆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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